无感

文/金功亭

他做了局长以后变了。

张口闭口“无感”，让人捉摸不透。

办公室主任熬了几个彻夜搞了个总结资料，他翻了几页，摇摇头，说：“无感。”

治安大队依照上级统一部署，分离县里实践，构成“春雷行动”计划，汇报不到一半，他就不耐烦了：“无感。”

配备科自创外地经验，融合市“雪亮工程”有关内容，提出推进保险社区“视频保险哨”树立意见，他对“意见”的意见只需两个字：“无感。”

都说，不怕局长提请求，就怕局长说“无感。”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他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以后被作为技术人才引进入警。从警以来，不时都是敢说敢当，敢作敢为。固然不是警校科班，但是聪明肯学，踏实肯干，说话得体，做事干练，一路顺风顺水，从最普通的警员，干到县公安局副局长、常务副局长。无论治安、内保，还是出入境、人口管理等等，都干得绘声绘色。分管刑侦、禁毒工作期间，周密部署，精心组织，指挥侦破命案37起，侦破率100%。侦破“两抢”案件近千起，摧毀“两抢”立功团伙90余个，挽回经济损失数亿元。组织缉毒部门破百克以上毒品大案64起，缴获海洛因数千克，为确保一方保险作出了突出贡献。先后被市政府记二等功一次，五次荣立三等功，九次嘉奖，被评为全省严打先进个人和全省优秀人民警察。

都说他天生做领导的料。

都说他出路无量。

不久，他果真坐进了局长办公室。

大家也慢慢觉得到了他的变更。

他工作之余爱打打乒乓球。偶尔也会与干警放松放松。原来的局长不好这口，所以不时没成气候。他坐了局长后，全系统乒乓球立马热起来。局机关的乒乓球室整修一新，各大队、派出所也都配备划一。局长到哪里，球“火”到哪里。各种竞赛活动层出不穷。全体干警苦练球技，等候与局长“商榷”的机遇。有几个脱颖而出的“高手”因而“前线”选拔。之后不久，慢慢冷落起来。

他喜欢名表和翡翠。谈起芝柏、爱彼、积家、伯爵、江诗丹顿、劳力士、卡地亚、万国、宝玑、百达翡丽，他津津乐道。提到翡翠的“种”、“水”、“色”、“地”、“工”，他口若悬河。后来，“十大名表”收齐了，翡翠珍藏也进入“绝俏色”、“绝工”、“绝料”、“绝意头”、“绝创意”的境地，他“雅玩”的心也慢慢淡了。

他有时饭后被朋友拉去“练歌”。一边唱歌，一边喝酒。歌多是老歌，酒多是洋酒。普通都是朋友的“女友”服侍左右。有时，也有女警或者女辅警陪同。朋友的“女友”都是见过“世面”的，未几言冒语。女辅警“涉世不深”，一次歌毕老板结账时猎奇地探头看了看，金额47.5万，吓了一个跟头。天哪，只是唱唱歌喝喝酒，时间也不太长，居然就花了县城一套三居室房子的钱。她忍不住悄然跟他汇报了，他轻轻一笑，那意义分明在说：“无感。”

他的办公室普通人不常去，逢年过节，却像赶集普通，等候“汇报工作”的人从门口排到楼梯口。从中队长、副所长到副局长，还有他的各种朋友，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或者文件袋，大家上楼下楼碰到相视一笑，未几言。偶尔也打打招呼：“来了？”“来了。”“好了？”“好了。”尽在不言中。有一次，一个女老板背着个包进去“汇报”，出来后却“忘”了带走了。假如用来装现金，那个包至少能够装80万。

他的驾驶员小曹，跟了他多年，从普通驾驶员，跟成交警大队副大队长。职务上去了，驾驶员还是驾驶员。但是，又不是普通的驾驶员。听说能当局长一半的家。他的好多“朋友”都是经过小曹结识的。“朋友”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分，小曹总能有措施处置。一个“朋友”想攀上他，请小曹支招。小曹说，正好过几天局长有个档期能够进来“微度假”。细致怎样出行呢？小曹说，距离不近也不算太远，坐飞机太省事，坐高铁太累，目的也大，能不能搞个房车跑跑？到哪里去搞？买呗。于是，“朋友”特地“搞”了辆房车，又找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美女陪同，小曹亲身开车，进来度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假。

三年扫黑除恶，他似乎一度找到了“慌张快干”的状态，重拳出击、打早打小，深化推进“飓风”、“云剑”、“关城门”等专项行动，动态展开治安清查整治，严厉打击和预防斗殴滋事、黄赌毒等违法立功。“打财断血”“打伞破网”渐入高潮时，他神色恍惚，度日如年。难熬的三年终于过去，扫黑除恶常态化，他心神未定，政法队伍教育整理又来了。这一次，他没能“保险落地”。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小的女辅警，竟扯出系统大大小小20个干警。“涉世不深”的她经过电话、微信或者工作关系，主动结识已婚干警，与对方发作分歧理性关系，之后自称怀孕流产，谎称家人已知情要找对方肇事，还以到对方工作单位吵闹，或者扬言向对方妻子、孩子学校公开二人关系、向有关机关揭露等相要挟，索要钱款，数额特别庞大，其行为构成敲诈敲诈罪被重判后引爆全网。另外，他亲身掌管为小曹的老婆，那个漂亮的女主播筹办的声名狼藉的旺角广场华诞“灯光秀”也终于被坐实。

后来，他在忏悔录中提得最多的词，是知足常乐。

他最怀念的，是从小馋得不行时吃上一碗绿豆凉粉的觉得。

（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金功亭）

作者简介：金功亭，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雨花》《青春》《北京文学》《百花园》《当代小说》《短篇小说》《散文》《文汇报》等报刊。现供职于国度级连云港经济技术开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