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伦敦、北京、日内瓦，重返北京…… 1996年，第一次走出国门的南京大学英语系大二学生刘欣以自己和祖母的故事为演讲主题，向台下的英国听众们讲述了一个关于中国两代女性不同生活境遇的动人故事，感动了台下的西方评委，赢得世界英语演讲竞赛的冠军。在那个“猖獗英语”席卷大江南北的年代，这场胜利让她一夜成名。 20年后的2016年，已被诸多光环掩盖多年的刘欣阔别了近6年的中央电视台驻瑞士日内瓦首席记者的岗位，也暂别了她的外籍丈夫和孩子，重新回到“舞台”的中央。这一次，她要再度用“中国故事”感动西方观众。
演播现场。澎湃新闻记者周娜图 提供舞台的是中央电视台新打造的外宣旗舰媒体——中国国际电视台（中国环球电视网，简称CGTN），2017年元旦低调上线。 据国度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官网发布的声明称，3月，中国环球广播电视有限公司在北京注册成立，而组建环球公司是中央电视台加快外宣旗舰媒体树立的一个重要举措。 过去20多年时间里，央视在中国外宣事业的各个阶段不时与外部世界相遇、碰撞，也受挫、徘徊、长大和收获……而刘欣从青涩大学生走向成熟主播的近20年从业阅历，恰恰亲历和见证了“中国外宣旗舰媒体的长大记”。 “老套”故事让西方观众耳目一新 谈起20多年前第一次与外部世界的相遇，刘欣自己也没想到，初次出国，就能代表中国赢得国际演讲竞赛。 在那场让她一战成名的题为“TheMirrorandI”（“镜子与我”）的演讲中，刘欣用一口规范的英式英语，讲述了自己的祖母和自己两代中国女性所阅历的完整不同的命运。 “（当时）整个人是懵的，由于一切的东西都是新的。你就觉得在一种很不真实的（世界里）。”回想起首度走出国门的感受，她表示自己当时对见到的一切都是“晕乎乎的”。 第一次的出国阅历无疑对她的人生轨迹具有转机性意义，但她不曾察觉的另一件严重事情是：彼时的中国国度电视台正在实施一项雄心勃勃的“走进来”计划。
播出画面截图。 那时分的中央电视台正在追求扩展中国电视卫星频道的海外掩盖，开启多语种报道的新方式。这一向外辐射的庞大战略看准了当时世界电视传媒展开的大趋向，24小时滚动播放的全球英文新闻频道市场正在急剧扩张，吸收着实力雄厚的各国电视传媒的入场，竞争猛烈异常。 同时期落地的半岛电视台提供了一个注脚：1996年开播，在疾速完成了多语种的全球滚动播放之后，这家总部设在中东国度卡塔尔的电视台在短短5年时间里便在全球范围内声名鹊起——2001年发作的震惊全球的“911”恐惧攻击事情关于半岛的崛起“功不可没”，当时，该电视台多次抢先于西方媒体播放基地组织喽罗本·拉丹及其同伙的独家画面。 半岛的胜利对中国外宣有多大触动难以评价，但央视在国际上面临的应战和竞争却显而易见。2000年，央视开播了24小时滚动的英语国际频道（台标CCTV-9），起步不算晚。而在2004年，CCTV-9重新调整定位，功用从综合性的英文新闻频道转变为特地的英文新闻频道，这被中国电视传媒的察看家们视为“一次彻底的修整”，其背地雄心勃勃的目的，是在全球英文新闻频道疾速扩张的大格局中抢占一席之地。 彼时中国对国际传播的了解仍显简单化，这直接体往常央视对英文主播的请求上，和西方媒体相去甚远——“是对新闻播音员的请求”，只需将新闻用英语正确播进来了即完成任务，不求出彩、但求无过，刘欣说。 对“开疆拓土”时的场景，刘欣浮光剪影：英语频道最初仅有几个小小的办公室，几个新人不得不挤在咖啡厅旁一个很小的角落里工作，没有窗户、没有通风，有的办公室以至就是暂时加筑出来的玻璃房。 这些投入在当时的确效果良好。在日本外务省于2005年中止的一项调查中，中央电视台（包含CCTV-9）在全球家庭掩盖率上位列12家主要国际电视台榜单的第六位，在亚洲排第一；依据韩国2006年的一项研讨显现，在8家世界主要电视台中（包含英国BBC、德国之声及日本NHK电视台等），CCTV-9在品牌认知度和收看体验两项中总体排名第四，且在越南单一国度内，这两项的排名分别列第二。 不外，质疑的声音以为，央视对外传播在那个阶段对海外受众的收视状况及收视习气了解甚微，固然对外播发，而疏忽接纳一端。 电视记者向全球大范围铺进来 年间，关于央视“走进来”战略乃至中国外宣大棋局，迎来又一重要时间关口。这自然与2008年中国遭遇的一系列诸如西藏拉萨“3·14”事情、北京奥运会火炬海外传送被干扰、三鹿奶粉事情等国际公关危机事情不无关系，但此时更重要的国际背景是一个仍不甚明朗的国际新格局——金融危机席卷西方世界，而中国这个东方大国正悄然崛起——正在逐步构成。 2009年年初，一则有关中国全面启动国度公关战略的风闻在学界和媒体圈内引发热烈讨论。香港《南华早报》征引音讯人士的话说，中国希望改善自己在海外的形象，并准备花大钱树立媒体帝国以完成这一目的。海外媒体也在敏锐地捕获相关音讯，当时的《纽约时报》、《今日美国报》报道称，计划还包含学习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方式，在12个月之内树立“中国的CNN”，一个总部位于新加坡或其他海外地点的24小时英语新闻网络。 与之构成鲜明对比的是西方媒体在那几年、特别是金融危机以来的收缩之势，以至美联社、CNN和《纽约时报》等强势媒体皆宣布了裁员措施。 不外，在当年的全国政协会议上，时任新闻发言人赵启正承认了上述风闻。 但固然如此，央视的国际化步伐进一步加大却非虚言。 特地研讨中国对外传播和软实力的暨南大学教授吴非、林爱珺等人在2012年的一篇智库文章中回想这一阶段时写道，中国形象片的高调现身纽约时期广场；CCTV-9英语国际频道2010年正式改版更名为英语新闻频道（CCTVNews），24小时播报掩盖4000万用户，经过6颗卫星全球播报，这都是雄厚的财力支持作为后台的。 2012年2月，英语新闻频道在美国开设北美中心，第一批聘用15名中国员工及超越60名外国员工，其中不乏CNN和BBC的前雇员。而截至2017年，央视在全球的记者站曾经展开到70个，并且有将近200人的常驻记者。
CGTN的演播室。澎湃新闻记者周娜图 刘欣同样身处这新一轮的国际化大浪潮之中。2011年，她选择成为驻外记者中的一员，前往瑞士日内瓦开端参与记者站的建站工作。在她看来，将电视记者如此大范围地向全球铺进来，“我们是第一代，真正范围化的第一代”。 这一次与世界“密切接触”，刘欣早已不再是15年前那个青涩的学生，但她所驾轻就熟的“演讲者”、“播音员”式的传播方式在西方世界遭遇“推翻式”冲击。 首当其冲的便是在海外工作和生活中遭遇的误解以至是敌意。在一次采访活动中，刘欣表示得异常积极，对采访对象志在必得，不想却遭到了保安“很粗暴的看待”，“当时打得我很疼。我想这种觉得很少有做主播的人心理上能够接受的，”刘欣说，“但是，到后来，慢慢地，经过我自己的努力，做了一些大家认可的片子，这种心理上的不均衡感才慢慢消逝。” 作为邮件群内独一的中国人，刘欣没有反唇相讥，但也没有选择忍气吞声，“这次访问是中国全国记协约请的，假如你还有其他问题，我们能够见面再聊。”刘欣以极大的容纳度将皮球踢给了对方，令其他持相对中立态度、张望事态展开的记者同行们刮目相看。 要不要做“中国版RT” 勇于大胆回应是第一步，但面对西方媒体在话语权上的压倒性优势，光是发出声音还远远不够。“西方的（传播方式）咄咄逼人、很强势，靠着强大的传播机器让人没法躲闪，”刘欣谈及驻外近6年时间里对西方媒体和话语权的察看时说道。 和西方媒体对着干是一种选择，“今日俄罗斯”电视台（简称RT）便被视为与西方媒体逆来顺受的代表。2005年，普京政府斥资3.5亿美圆组建RT，2013年，普京政府解散俄新社和俄罗斯之音，重组“今日俄罗斯”为“今日俄罗斯国际通讯社”，RT正式成为俄罗斯的官方外宣媒体集团。 随后爆发的乌克兰危机让“今日俄罗斯”在与CNN等西方老牌媒体的争夺战中出尽风头，也争议不时。 2014年，《人民日报》用一个整版的篇幅，刊发北京大学新媒体研讨院谢新洲的文章，梳理了“今日俄罗斯”这艘“外宣航母”在与西方媒体争夺话语权过程中取得的骄人成果。 但刘欣坦言，RT的优势和优势了如指掌，它赢得了一部分观众的支持，但同时也失去了一部分观众。“支持者会热情地支持它，反对者也会激烈地反对。” 相较于话语方式和作风，刘欣以为，媒体的专业度和批判性关于赢得媒体战更为重要，“不论在节目的技术指标上，还是在内容的深度，话题的力度，都能够契合国际专业规范”。 行动力是专业度的最直接表示之一。靠着“总是在现场”的信条和行动力，刘欣简直从零开端拓展在日内瓦的影响力。她依然记得刚刚抵达日内瓦时，在万国宫的例行记者会上挤满了西方媒体记者，却没有一个声音是代表中国提问的。这一点，在刘欣到来后，得以改观。 “我提出的问题和西方媒体的不一样……不是去挑某个人的刺儿、去拆某个人的台，好比安南在做分离国特使的时分，西方媒体老说安南失败、安南失败，那我们的（报道）角度在哪？”刘欣反问道。 长期关注中国对外传播的暨南大学教授吴非和林爱珺以为，长期以来，由于中国媒体自身在宣传时，总强调中国的特殊性，例如长久历史，传统文化等等，构成一种呆板印象——中国就是有历史的长久，而没有现代性的一面。 “那时，我们就像从婴儿到青春期（的少年），个头长得十分快。但是从深度而言，认知才干和身体的长大速度却不成正比。”刘欣深思自己近20年的媒体从业阅历慨叹道。 “这也通知我，接下来要提升的，是内质的东西。” “妈妈又在说中国好了” 与西方世界和文化的碰撞，还不只仅限于工作，“讲中国故事”成为刘欣后来新人生阶段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刘欣的老公是德国出生长大的土耳其裔人，而她的两个孩子从生下来便生活在西方世界里，能讲五种言语。 “普通人可能不太能够想象我的这种生活方式。其实我每天都在讲中国故事，讲了十几年，不只需对我老公去讲，而且要跟我的两个孩子去讲，由于他们受西方（媒体）的这种影响挺大的。我要是跟他们讲，中国怎样样、中国怎样样，他们会说妈妈又说中国好了。”刘欣笑着说道。
刘欣在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期间的工作照。澎湃新闻记者周娜图 “然后我发现，好吧，原来不能够太过强势，太过强调（中国好）。”孩子们的反响对刘欣启示很大，“（还是要）从一个女性的角度，带着女性的温度、文雅，以至有一点温柔，然后带着点诙谐感，摆事实、讲道理。要把他（外国观众）争取过来……（要去）惹起他的思索，让他多想一下，而不是让他马上来赞同我——他也不可能马上赞同我。” 但仅靠文质彬彬、不温不火的叙事方式，已难以讲好“中国故事”，特别是在中国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西方世界尚难顺应之际。 “为什么中国能在三十年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国度，一跃成为世界第二？这是外国人十分关怀的问题，我觉得中国媒体没有把这里面的道理和成就说透。”长期关注中国国际传播的中国传媒大学校长胡正荣教授对澎湃新闻说，“往常中国在国际话语体系中的位置并不理想，中国的国际形象和大国位置之间还是很不匹配。” “在这里，我们从中国的视角展开报道。我们的任务是为国际事情带来更好的诠释，为全球新闻报道带来更均衡的观念。更重要的，我们置信事实应该自己发声，我们会秉持客观、中立的报道态度。”CGTN官网上如此引见自我的定位。 不外，CGTN今天面临的竞争对手早已不只是CNN或BBC等传统媒体巨头，新媒体在国际传播中的异军突起同样带来新的课题。2016年，共和党人、前综艺明星唐纳德·特朗普靠着社交媒体与传统媒体展开拉锯战，最终登顶总统宝座。这令一向标榜“专业主义至上”的精英主流媒体堕入集体深思。 暨南大学教授吴非日前通知澎湃新闻，西方新媒体正在走向高度专业化和协作化，已无法单独由传统的媒体人来完成，这是中国传统媒体对外传播面临的主要应战之一。 万事俱备，最关键的还是内容。2016年一接到总部的召唤，刘欣便从日内瓦风尘仆仆返回北京，她要再一次分开“温馨区”完成新的突破，这一次她带回了和西方媒体“同场竞技“的一手阅历。 她往常的新角色是掌管每晚21:30分播出的一档新闻述评节目《欣视点》。这个称号充沛展示了这档节目对新闻主播个人气质作风和品牌影响力的认可和倚重。节目的宣传片中，刘欣双手抱肩，铿锵有力地道出节目口号——“Gettothepoint”（“切中关键”），潇洒而自信。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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