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好的表演,是真实、精确、丰满、有魅力。但是关于真实,这里想多说几句。可能在中国的理论体系中,“真实性”被抬得过高,致使于很多演员片面天文解,真实是表演的最高规范。 在我看来,“真实”只是一个门槛,是艺术创作的基础。一部电影作品不真实,观众没法置信。但“真实”只是门槛,不是目的。很多演员为了“真实”去体验生活,或者由于所谓“真实”,牺牲了表演中更重要的东西。此时“真实”就变成一个桎梏,反过来约束你。 我永远不接受演员以“真实”做理由为没有魅力的表演分辩。好比某次我拍摄一个对话的局面,其中一个演员只在倾听,没有台词。但在这个时分,我并没有把镜头对准那个说话的人,而是给到听话的人,由于整场戏其实是从听者的视点来传达。但我拍她的时分,发现我拍到的只是一张木讷的、白开水普通的脸。此时演员分辩说我在听啊,我真的在听……我们在现场不可能中止 一场关于美学和表演措施的讨论。我说这样不行,她说那你要我怎样样。最 后我用了一个可能对很多演员来说是凌辱性的措施:我蹲在她旁边,当对方演 员说话的时分在一旁提示她:“低头看杯子……端起咖啡……拿起勺子搅一下, 抬头看对方……”那段戏就是这么完成的,最后剪出来效果基本上及格了。 但置信演员和我一样都以这样的工作方式为耻,可是在现场我没有时间做别的选择。我们要真实,没错。但除此之外还要感情丰满,还要魅力。观众坐在银幕前看的每一秒画面都应该有戏—不是卖弄风骚—哪怕你不说话,你的眼神, 你的肉体状态,也应该传达出某种反响,这种反响就是戏。假如你通知我,真实的我就是这样反响,那么我不要生活的真实,我要艺术的真实。 我们平常谈文艺作品的“真、善、美”,“真”只是一个规范(固然很多人连这个也没有做到)。分开其他规范,“真实”也失去其价值。好比我们生活中很多东西都是真实的,你拿摄影机对着你家窗户拍摄两个小时,看有几个观众愿意花钱看。 很多演员以为,只需我把自己和角色的心情调整合一,就是表演的最高境地。 角色悲伤我也悲伤,角色醉酒我也喝醉,以至角色打人我也打人……演员化身成角色,但他究竟不是角色,他是在创作角色。而好的演员则既能从内部体验到角色的情感,又能从外部掌握呈现出来的分寸。其实每一部电影都有自己的作风尺度,全情投入并非在一切状况下都是对的。好比有的喜剧会请求适度的夸大,或者有的导演喜欢略有节制的呈现。 在理查德·波列斯拉夫斯基的《演技六讲》中讲到一个例子,女演员表演奥菲利娅这一角色,她全情投入、如痴如醉,却被剧团的人批判,以为她“不是表演,而是病态的催眠”,“绝不会给观众留下一丝想象的余地……正好比在衣冠楚楚的一群人中间,忽然呈现一个一丝不挂的人……”,以至“对健康都有损伤”。 电影《王子复仇记》中奥菲利娅的形象 (1948) 在这个例子中,作者倡议女演员应该去观摩早期绘画,重回奥菲利娅生活的时期,为一个现代女演员赤裸的情感穿上性格化的衣服。 油画《奥菲利娅》,伦敦泰特美术馆藏 约翰·埃弗里特·米莱斯(John Everett Millais,1829~1896) 演员冯远征讲过另一个例子:当时他刚从德国终了葛罗托斯基(Jerzy Grotowski)学派的表演学习回到北京人艺,剧院正在排演《雷雨》,他被布置表演周家大少爷。但是排演时刚一出场,便被导演叫停,不解释缘由直接换上另一个演员。他重复揣摩后再次上场,同样一出场就被换下,苦恼不已 的他只好远隔重洋写信向德国教员求救。教员找到剧本,研讨了角色之后回信说,下次你上场时要想象头顶的天花板正在向你压下来,而你要用头去支撑它;同时,你要想象自己走在齐胸深的水中……调整后的冯远征再次上场,这次状态对了。 我了解这也是一个为角色穿上衣服的措施,并非之前上场的冯远征没有抵达角色的真实,而是走在水中的大少爷更能传达角色之重。 凯特·布兰切特由于在电影《蓝色茉莉》(Blue Jasmine,2013)中的表演获 得了2014年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但我觉得这并非是最好的表演。伍迪·艾伦的 电影有十分明显的作风,好比略带夸大,以至有一点漫画感、一点舞台化。好比他的场景永远是阳光明丽,当音乐响起,曾经跟理想有一定的间离。在这部电影中,凯特·布兰切特演得十分卖力,你能看到演员用近乎赤裸的情感在表演,在我看起来,这个表演“过于真实”了,致使于脱离了影片的整体作风。我当然知道质疑奥斯卡的评奖规范会惹起读者的恶感,但假如你带着这种质疑再看一遍《蓝色茉莉》,或许能让自己对表演有更深一层的体会,哪怕你依旧不赞同我的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