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下班回家累了，洗个热水澡是多么的轻松惬意。 然而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的某一天，你丧失了洗澡的能力该怎么办？你连洗澡也无法自理，原本爱干净的你的身体逐渐散发出恶臭后，而你却无能为力。 据统计，全国六十岁以上且丧失行动能力的老人即将突破四千两百万人，他们中大多数是因为各种老年病类似中风、瘫痪等，导致常年卧病在床。
在普通的家庭里，并不会想着把床上瘫痪的老人带去浴室洗澡； 一则是老年没有行动能力，单纯依靠一个青壮年伺候一名老人洗浴都是难事； 而且浴室湿滑，一不小心老人磕着绊着，或者是在洗浴的过程中受风着凉感冒了，那可真的是得不偿失； 因此大多数家庭选择了给老人擦擦身子，只做简单的清洁。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照顾老人的需求也在不断地增高。 子女们想要给老人更好的照顾，为老年人洗浴的需求和空白市场，迅速催生了一种叫做“助浴师”的职业，专门为行动不便的老年人洗浴。 聂积燕入行五年，但是在这个新兴行业，已经算得上老人了。
聂积燕今年四十岁了，是陕西人，她原本在当地经营着一家旅行社，但是旅行社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她也做过一段时间司机，但也没坚持下去； 正当她为自己的生意一筹莫展之际，她在小区楼下偶遇了从上海回来的邻居。 邻居在上海做的是老年人护理师的工作，专门照料老年人的生活。 虽然照顾老年人辛苦了些累了些，但是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护理师已经算是月入过万的行业里最轻松的了。 聂积燕看着旅行社日渐惨淡的生意，再三考虑后，还是决定去上海闯一闯。 来到上海后的聂积燕发现老年人护理师下还详细分了几大板块，有照顾老人日常起居，洗衣做饭的，而工资最高、最缺人手的还是助浴师。
助浴师只负责给老年人洗澡，但是服务的老年人往往身上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而且这项工作太私密了，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做。 但是聂积燕不一样，她既然来到了上海，那就是冲着赚钱来的，当然是哪个赚钱她选择哪个； 她给助浴师机构投去了简历，通过面试、培训，很快就入职了。就这样，机缘巧合之下，聂积燕成为了一名“助浴师”。 虽然聂积燕是抱着挣钱的想法进入这个行业，但是入行久了以后，她能从这些老人身上感觉到人生百态和各种的心酸苦楚。 让聂积燕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她刚入行时遇到的一位老人。 一般情况下，都是老人的子女委托他们帮老人洗浴，老人往往被照顾的很好，但是这一次的委托，却让聂积燕的心里十分的难受。
他们这次是和社区合作，为社区里的老年人免费洗浴，林景怡老人就是安排给聂积燕团队的老人。 林景怡老人今年73岁了，她年轻时曾经是记者，后来加入了作家协会，非常体面的一个人，到了暮年却无所依靠。 18年前她和丈夫离婚，和自己的孩子两个人相依为命，不幸的是她的孩子在三年前因病去世； 白发人送黑发人，所有牵挂她的、她牵挂的人都离她而去，只剩年迈的她一个人在这人世间踽踽独行。 2019年的一天，她忽然感觉到四肢麻木，浑身发软，她原本以为是今天累着了，早点休息就，第二天醒来就没事了； 但是当她第二天醒来，麻木的感觉从四肢扩散到了全身，她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拿电话给钟点工打了个电话，两人一同去医院检查。
等到了医院以后，检查的结果像一座大山压得林景怡喘不过，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检查结果表示她是糖尿病引起了多种并发症，脑血管病变、肾病、高血压、脑萎缩。 人的衰老是不可逆的，那天以后，林景怡老人逐渐丧失了行动力，她只能常年卧病在床，只有一只手能够活动。 平时是由钟点工阿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阿姨并不和老人住在一起，每天会过来几次为老人带来一日三餐、换尿不湿，偶尔擦拭身子。 体面了一辈子的林景怡老人没想到自己老年以后过的这么狼狈，她倔强的想要自己换尿不湿，但是因为身体不灵活，行动不便，总是换不好； 甚至尿液会浸湿床单，整个房间都会弥漫着尿骚味。
聂积燕和同伴们推开林景怡老人的房间，首先闻到的就是房间里难以忽略的尿骚味，还有潮湿的霉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难以忍受。 床踏上的林景怡老人头发花白，皮肤暗淡，老年斑爬上了她的脸庞，皱纹像树皮一样从额头布满了脖子。 她正拿拿手抓着饭，在全身肌肉都萎缩的情况下，她已经无法使用筷子了； 拿勺子吃饭控制不住的手抖，大部分的饭菜都会掉在被褥上，成为房间里难闻味道的一部分，最终她只能回归最原始的状态，用手直接抓饭。 常年睡在床上，她的身体开始溃烂变黑，让她感觉又痒又痛，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床上无力的忍受着这一切。 人老了以后，想要变干净都成了一种奢望。
幸好社区街道和养老机构合作，将她的名字列入了助浴老人名单，她终于要迎来自己卧床后的第一次洗浴。 聂积燕小心翼翼的为林景怡老人脱下衣服，合力将她放入了温水当中。 长时间没有接触到水，再加上这种新奇的体验，林景怡老人非常紧张，她紧紧咬住牙关，身体微微颤抖。 温热的水慢慢没过林景怡老人的身体，她慢慢的放松身体，但是意外发生了，林景怡老人大小便失禁了。 这样的意外对于聂积燕来说早有准备，这种情况他们经常遇到。 她不慌不忙的给老人清理，不仅没有嫌弃，反而还考虑到老人失禁后心理有阴影，会对他们产生抵触，轻声的安慰她。
给老年人洗澡的时间并不会很长，一般在二十分钟左右，时间长了老年人容易胸闷气短，时间短了洗不干净，因此就要助浴师们算好时间，手脚麻利点。 助浴师团队要为一名老人洗浴至少要三名成员共同服务。 其中包括一名身体强壮的男子，负责将老人从床上抱起来，然后轻轻的放进专用的浴缸里。 另外两名负责洗浴的人员必须具备护士证和护理证，在正式的洗浴前要对老年人进行身体各项指标的检测； 检测结果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才能对老人进行洗浴。 正式洗浴时要在20分钟内完成，要对老人进行全方位的泡澡，搓身，洗头，水温必须保持不烫不冷的刚刚好的状态。 不管是太烫还是太冷都会对老人的身体产生刺激，会让老人产生恐惧和抗拒，老年人经不起折腾，他们上手了就必须一次性搞定。 虽然助浴师这个职业已经在很多发达城市比如上海、北京都兴起了，但是老年人居住的小区普遍都是老小区，过道狭窄。 助浴专用的折叠浴桶无法顺利通过，必须拆下来一点一点的搬上去； 浴室狭小，折叠浴桶放不下，就要在客厅或者房间里给老人洗浴，热水用一根水管从卫生间远远的接过来。 聂积燕的助浴生涯已经为500多名老人洗过澡了，她见过不少老人的身体，因为年老的各种疾病变得奇异畸形。 有渐冻症的老人身体变得僵硬，四肢直挺挺的伸着，无法弯曲，连把他抱下床都是难事，必须要几个人一起才能把老人放进浴缸。
有的老人患有重症肌无力，他们的情况与渐冻症的老人完全相反，他们四肢无力，放进浴桶里必须时刻抓住才能让他不滑进水里。 还有的老人因为一些罕见病，身体的各种部位都发生了畸变，有的腿部盘成麻花，有的手腕紧紧扣在胸口。 给老年人洗浴他们必须要用专业的仪器评估老人的身体状态。 如果老人的身体状态不适合洗浴，那么他们一定不能想着来都来了，继续给老人洗浴，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要知道在洗浴的过程中，老人受到了一点的刺激，或者入水后因为水压而感到胸闷气短，很有可能引发老年人的基础病，造成生命危险。 然而专业的仪器检测只能代表绝大多数的情况，仍然有比较敏感的老人，在入水后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突发情况。
有一次，聂积燕和同伴们去给一位患有慢阻肺的老人洗浴，这位老人因为肺部疾病，常年都需要吸氧。 这位老人并不是第一次洗浴，他自从上次的洗浴之后，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这次为了更好的享受洗浴的过程，提前就吸足了氧气，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在助浴师的帮助下进入了浴缸。 但是老人进入浴缸后情况却不对劲了，温水慢慢的没过了老人的胸膛，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通红，接着呼吸急促，两只手在水里不停地扑腾，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 聂积燕连忙拿起老人的氧气瓶，给他戴上氧气管，老人的情况才好转。 如果老人的家属不顾助浴师的劝阻，非要给老人洗浴，那么就必须要签订一份“意外免责协议”。
2020年的一天，聂积燕和同伴们受委托来到一位肺癌晚期老人的家里。 委托他们前来的是老人的两个女儿，就在前不久，医院刚给老人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聂积燕给老人用血压仪等工具检测了一番，情况非常糟糕，心率42，低压50，高压90； 这些数值显示着老人现在的情况非常虚弱，完全不适合洗浴，非常有可能发生意外。 两个女儿非常不确定，她们去一旁说了几句话，泪眼婆娑的回来说道：“洗吧，他喜欢干干净净的。” 聂积燕把“意外免责协议”交给大女儿时，大女儿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签字的时候，眼泪滴到了薄薄的纸上。“啪塔”一声，仿佛鼓槌，震人心魄。
老人刚进入浴盆时，一切如常，身体入水后逐渐变得松弛下来，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的实习助浴师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出了什么意外。 然后他的心还没放下去，在聂积燕给老人洗头的时候，老人忽然呼吸急促，身子直挺挺的。 实习助浴师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的问聂积燕：“老师我们还要继续洗吗？” 聂积燕看情况不妙，赶紧招呼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把老人擦洗干净，抱到床上，同行的有护士证的助浴师马上为老人进行了专业的心肺复苏； 但是仪器里老人的心率依旧在缓慢减弱，直到变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仪器响起了刺耳的“滴！滴！滴！” 两个女儿扑在父亲的床前，紧紧握住父亲逐渐冰冷的手，泣不成声。
聂积燕离开时，大女儿握住她的手，泪眼惺忪的说：“谢谢你们，他生前就最爱干净了，谢谢你们让他走的时候也能干干净净的走，谢谢。” 聂积燕原本是为了钱才进入这个行业，但是在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助浴师”的意义所在。 因为助浴师的并没有大面积推广，很多人还不知道助浴师是做什么的。 每次他们开着助浴的公车出去为老人服务时，总能听到不知情的人对他们的误解，以为他们是做下三流的不法勾当的。 也并不是每个老人都是老实洗浴的，他们虽然老了，但是对性的需求仍在。 不少老人只让女助浴师帮他洗，洗浴的过程中还会故意和女助浴师发生肢体接触，过分的还会带着助浴师的手往他的下体引。
已经习惯了的聂积燕已经找到了对策，遇到这种老人他们会叫上老人的家属一起进来陪伴，在家属的照看下，老人的行动才会收敛。 聂积燕进入助浴师这个行业已经三年多了，她已经见惯了人间百态。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程度越来越高，对老年人的关注已经刻不容缓了。 在我们的国家不断发展、人们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今天，关心老人的需求，是我们应该正视的问题。 这些年迈走不动路的老者，都曾经为我们的社会做出了贡献，曾经是他们在替我们负重前行，我们接过了他们肩上的担子后不应该将他们抛弃； 每个人都有年老的时候，关注他们就是关注我们的明天。 -完- 本文为一点号作者原创，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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