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去过西方国度的音乐厅,便会发现众所周知的古典音乐“白头定律”:古典音乐会的绝大部分听众已变成青丝苍苍的老人(在他们中间,则散落着更为年轻的亚裔观众)。 年轻人不愿走进音乐厅的确令人沮丧。美国经济学家朱莉·李以为,人们之所以担忧古典音乐的“健康状况”,其中一个缘由是“有如此多的文娱项目来争夺我们本就匮乏的闲暇时间和税后收入”。 随同着20世纪的技术反动,人们的休闲方式发作了反动性的变更:电影、电视、游戏、互联网一步步蚕食着古典音乐的生存空间。当以新兴技术为载体的休闲文娱产业以更快速直接的方式填充了人们的业余生活时,倚老卖老的古典音乐似乎真的没有胜算。 在《古典音乐安魂曲?》一文中,朱莉·李反问道:假如李斯特生在今日,“不得不与《骇客帝国》或者《侠盗猎车手III》这样的电子游戏展开竞争,他能赢得公众的喜欢吗?” 一些人总喜欢批判盛行文化和文娱产业的简单粗暴,他们诲人不倦地指责年青一代殖黾曳求感官吃苦而放弃严肃的肉体生活。古典音乐的确具有比盛行音乐更严谨的结构、更复杂的方式,以至更高级的表白,但是,在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看来,现代性生活的基本特征是活动的、轻盈的,这恰恰与古典音乐那冗长的、巩固的表示形态南辕北辙。 并且,人们必须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和积聚,以及具备一定的客观条件,才干了解古典音乐的奇妙。 你必须具有比常人更灵活的耳朵,才干分辨出巴赫《赋格的艺术》中那精妙绝伦的对位法;同时还得置办一套比普通家庭影院更高级的声响设备,才干听出卡拉扬时期的柏林爱乐那如丝般顺滑又带有浓厚数码味的弦乐声部为何毁誉参半。否则,我们有可能像朱莉·李所说的那样,会更容易陶醉于一只孤独的风笛演奏的《奇特恩典》。 相关于盛行音乐来说,古典音乐的准入门槛有些过高了。 也正因如此,关于古典音乐的审美规范不时争议不时。自从19世纪的汉斯立克将方式主义理念引入音乐范畴后,“该如何听古典音乐”就变成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话题,并招致了一个严重结果:古典音乐的受众群里,有相当一部分人一直抱有文化精英主义心态。 一方面,方便快捷的互联网为人们提供了最多样化的选择余地;另一方面,关于那些初次接触贝多芬交响曲的入门者来说,面对传播于世的数百个录音版本只会让他们望而却步,在短少基础学问的状况下,他们很难真正感遭到古典音乐对他们敞开了怀抱。 各种“圣经”、“指南”固然对入门者有一定引导作用,但它们的存在,同样无形抬高了古典音乐的准入门槛。入门者必须翻越这堵高墙,若干年后,其中一些人站在高墙的另一端,又变成了新的精英主义者。 版本过于庞杂招致的结果是,部分资深乐迷总喜欢卖弄学识。版本固然重要,但我们真的需求那么多贝多芬吗?一个乐迷能否必须听完20个或更多版本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才有资历被称为古典音乐喜好者? 连业内人士对此也忧心忡忡。“有一种不健康的心态正在滋生:你必须能够倒着拼写出‘柴可夫斯基’(Tchaikovsky)这个单词,才有资历去置办古典音乐唱片。”EMI古典部总裁早在1990年就曾发出过这样的慨叹。 有大量精英主义人士,对任何一种能让这门艺术取得更普遍听众的尝试都五体投地。他们以为,带来庞大人气的三大男高音曾经成为一种负面现象,他们降低了古典音乐的身份和位置。 盛行音乐则基本入不了他们的法眼。美国乐评人约瑟夫·艾伯斯汀就是其中一位,他不屑与身边听盛行音乐的同事和朋友为伍:“残忍而势利的理想是,我不以为自己是这个群体的一部分。我以为我自己……智商比他们高得多,对音乐有更复杂的了解,即便我没有接受过任何音乐锻炼,无法阅读总谱。” 在这群人心中,古典音乐绝不能“放低身段”去顺应当代社会需求。他们期盼着有朝一日古典音乐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家庭里的一员,和撒丁岛多声部民歌、格鲁吉亚复会演唱和阿尔巴尼亚民间低声部复调音乐一同,成为人类偶尔缅怀多民族历史文化的一种素材。 无疑,这是一种病态的精英主义价值观。 18世纪的古典音乐同样带有激烈的精英主义颜色,因其仅存在于王室和贵族的沙龙里,它的精英主义首先表示了阶级属性;到了20世纪,随着大众传媒的崛起,古典音乐具有更普遍的曝光率,人们能够以各种方式倾听到古典音乐,精英主义的“幽魂”又附体在了那些经常列席古典音乐会、并且能“倒着拼写‘柴可夫斯基’”的人身上。 随着资产阶级反动的爆发而逐步走入寻常庶民家的古典音乐,为什么会再次令某个并不特殊的群体有了狂妄自大的理由? 容易想到的答案是:与烂大街的盛行乐和摇滚乐相比,古典音乐赋予了人们一种强大的心理暗示:它代表了一种解脱低级兴味的生活方式,以及独立、自信、有品位的人生态度。 关于某些人来说,还有一个愈加隐晦的缘由。就像英剧《唐顿庄园》中表演伯爵家族遗产继承人马修的英国演员丹·史蒂文斯在谈到该剧为何如此火爆时所说的那样:“或许由于阶级对人们具有耐久的吸收力。” 总之,古典音乐的整个传统语境与现代社会的基本状况愈发脱节。美国知名音乐谋划人德鲁麦克马内斯曾在专栏文章《古典音乐新纪元》中严厉批判了古典音乐那“令人厌恶的习性”,它“依旧以如此根深蒂固的方式运转着,它极不甘愿地采用一些新想法和新技术,实践上是为了敷衍、逃避主流社会。” 面对古典音乐在当今社会的生存状况,朱莉·李一针见血地指出: 有些人争辩说,由于古典音乐关于我们音乐传统的重要性,以及它在智性方面的复杂性,使其具有比其他文娱方式更多的内在价值。但是,古典音乐能否因而显得更有价值,其实取决于一个人为什么要听音乐。 首先需求深思的问题是:音乐,在现代性的生活空间里究竟表演着怎样的角色? (本文摘录自拙作《古典音乐拒绝缄默》,内容有改动,并重取题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