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文学之孔诞观 涂汉培 (原刊于2020年《孔子学刊》) 作者简介:涂汉培,四川仪陇人,哲学博士,吉首大学人文学院讲师。 摘 要 :两千余年来,关于孔子诞辰之争论,可谓聚讼纷纭,无所适从。要言之,其归不外两派而已:今文学以孔子生于鲁襄公廿一年十月庚子,古文学则以为鲁襄公廿二年十月庚子。其中,今文学之孔诞观渊源有自,其以孔诞不只仅传于《公羊》《谷梁》二传,更当载于《春秋》经,为孔子所自书。而其意义就在“庚子”:庚者,更也;子者,滋也。孔子受天命为素王,圣而无位,制法以治万世。 关键词 :今文学;孔诞;《春秋》;庚子 近年来,随同文庙祭孔礼仪[1]的部分恢复,大陆关于将孔诞日设为教员节的呼声愈来愈高,也逐步成为民间和官方的共识。不外,孔子究竟降生在哪一天,两千余年来,可谓聚讼纷纭,无所适从。钱穆即论“孔子生年”之“详考确论”:“不徒不可能,抑且无所用。”[2]随后,国民政府将孔诞“用”以为教员节。董作宾则极力反对政府以公历八月二十七日为孔诞,后又做出退让:“真正孔子华诞的考定,是一回事;择一个日子来留念孔子,又是一回事。后者的目的抵达了就不用再去争论前者。”[3]孔子华诞是一个事实,而留念孔子则表明孔子华诞有其意义。董氏的这个分辨颇合今文学“重义不重事”[4]的传统。但是,孔诞之义能否仅能由以用孔诞为教员节表示出来? 一、今、古文学之孔诞日 记载孔子华诞的最早的牢靠文献,当是《春秋公羊传》与《春秋谷梁传》。《公羊传·襄公二十一年》:“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谷梁传·襄公二十一年》:“冬十月……庚子,孔子生。”公羊、谷梁二家皆出自孔子口传,同属号称道一同风的今文学,年与日虽同,而至少在文面上,却有一月之差。 王闿运《春秋公羊传笺》曰:“十有一月者,周正也。鲁历为十月。”而其在笺《公羊传·隐公元年》“王正月”时即明白指出:“鲁不用周正”而“用殷正”。[5]可见,王氏以《公羊》用周正,《谷梁》为殷正;周正建子,十一月建戌,殷正建丑,十月亦建戌。因而,《公羊》“十一月”实与《谷梁》“十月”同时。与王氏之思绪相同,何新则以《谷梁》“用周正”,《公羊》“用颛顼历”。[6]周正建子,十月建酉;颛顼历以夏正十月为岁首,建亥,十一月亦为建酉之月。冯去疾乃别开调人之另一途径:“是岁八月置闰,以历法积之,则大雪当在十月十七日或十八日,是为十一月朔气。又三四日为庚子,孔子之生已在十一月之节矣。”[7]襄公二十一年既闰八月,则以历法推,孔子华诞十月二十一日已在大雪之后。但按闰年节气,大雪乃是十一月之节。因而,冯氏言《谷梁》之“十月”是“据实而书”,《公羊》之“十一月”则是“以节书”,二者亦同一时间。 不外,陆德明《春秋公羊音义》曰:“上有‘十月庚辰’,此亦十月也。一本作‘十一月庚子’。又本无此句。”[8]按六十甲子纪日法,庚子在庚辰之后二十日,所以,仅仅依据“十月庚辰”并不能推出“庚子”亦在十月。陆氏实践上是省略了一“朔”字,“十月庚辰朔”意谓庚辰为十月初一日,此年又无闰十月,[9]则庚子为当月二十一日。陆氏从常识与版本两个方面阐明《公羊传》亦当作“十月庚子”,为后世众多经史学家所赞同。如阮元《春秋公羊传注疏校勘记》引陆氏此文后言:“按《谷梁传》作‘庚子孔子生’,与陆氏本合。疏本作‘十有一月庚子’,与唐石经同。又按作‘十月’者是也。”[10] 《左传》虽不载孔诞,但左氏先师贾逵注襄公二十一年《经》云:“是年,仲尼生。”昭公二十四年,服虔引贾逵语:“仲尼时年三十有五。”[11]沈钦韩《春秋左氏传补注》据之以定贾、服“皆以孔子为二十一年生也”[12]。钱大昕更广言“是汉儒皆以孔子生在襄廿一年也”[13]。但贾、服未言孔诞月、日,刘师培据“左氏先师推说孔子生年与《公》《谷》同”而断:“所传月日,亦当弗异。”[14]因而,贾、服等汉儒亦从《公》《谷》以断孔诞。由此可见,今文学以孔诞为鲁襄公二十一年十月庚子日。 而司马迁继《春秋》作《史记》,自言“闻之董生”(《史记·太史公自序》),康有为、梁启超、杨向奎等据之以定史公为公羊家。[15]关于孔诞,《史记·孔子世家》言“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并不用两汉诸儒皆认同的今文说。[16]然则史公此说何本?孔元措《祖庭广记》言:“《世本》云:‘……鲁襄公二十二年冬十月庚子日,孔子生。’”[17]冯煦即以《世本》为《史记》所本:“考《世本》与《国语》并成于左邱明,说见《汉书·司马迁传·赞》,《史记》记孔子之生于襄二十二年,据左氏《世本》。”[18]《世本》属左氏古文,详载孔诞年月日,《史记》记年无月日,而《世本》既为《史记》所本,则《史记》所无之月日,即《世本》之“十月庚子”,亦与今文孔诞之月日同。[19] 古文《左氏》虽不载孔诞,却记孔子卒年为哀公十有六年。杜预注:“鲁襄二十二年生,至今七十三也。”孔颖达疏:“《孔子世家》云‘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孔子年七十三,以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杜自以长历校之。”[20]是孔氏即以杜预采史公《孔子世家》为说。刘师培曰:“《史记》以孔子之生当襄公二十二年,杜注据之以与贾、服立异。”[21]但杜预注《左传·昭公七年》:“僖子卒时,孔丘年三十五。”孔颖达疏:“当言三十四,而云‘五’,盖相传误耳。”[22]孟僖子卒于昭公二十四年,而杜预于它处皆以孔子生于襄公二十二年,则此处“当言三十四”,诚如孔氏所正。故王鸣盛言:“杜窃服注,据为己有,遂忘前语,言行一致。”[23]此证杜预原本亦用服注,而在孔诞问题上,之所以故意与左氏先师贾逵、服虔“立异”,即在贾、服遵今文说,而杜氏力标古文也。 由此可见,历代关于孔诞之纷争,二派而已。钱穆考孔子生年,列《公》《谷》二传与《史记》二说。[24]刘咸炘决辨孔子生年月日,录二《传》与《史记》为“双方”[25]。董作宾剖析孔广牧《先圣生卒年月日考》所举一百二十家(含广牧一家),归为“一直相互对峙的”“两大派”:以二《传》为依据的鲁襄公廿一年十月庚子(即夏历八月廿一)说与以《史记》为依据的襄廿二年十月庚子(夏历八月廿七)说。[26]董氏又言:“孔诞的八月廿一和八月廿七两说,原是两千年来今文古文家各持门户之见牵扯不清的旧案卷。”[27]其以 今文学之孔诞为襄公廿一年十月庚子、古文学之孔诞为襄公廿二年十月庚子,[28]甚为卓见。 二、孔诞载于经 《汉书·艺文志》:“《经》十一卷……《公羊传》十一卷,《谷梁传》十一卷。”[29]汉季熹平石经亦《经》《传》别行,后来《经》《传》合一。段玉裁言:“自《公》《谷》经不别为书,唐《开成石经》每年经传掍合之,尽一年乃跳起,于是经传不可分。”[30]因而,今文二《传》所载孔诞,未晓在《经》在《传》。 与今文相对,古文《左传》并不载孔诞,后人据此以定《公》《谷》之“庚子孔子生”为传文。童书业云:“左氏无此条,古经也……尔后师所记。”[31]王维堤、唐书文曰:“此条《左传》无,故知非经而为传文。”[32]诸家以为三传虽有今、古文之分,三传所载之经则同,是以左氏经传既未载孔诞,则《公》《谷》所载孔诞自为传文。与此相似,在版本上,今文内部公羊与谷梁有“十一月”“十月”之异,公羊不同版本间亦见有、无“庚子孔子生”句之差,斯亦可为孔诞为传文之证。童书业谓:“公、谷文字亦不同,益见其为晚出之文矣。”[33]《公羊音义》明言“庚子孔子生”为传文,[34]段熙仲续之:“又本无此句,足证此非经文。《公羊》未有无经之传,此传则后师所记也。”[35] 非特如是,今文疏家亦多径以为传文者。徐彦《公羊注疏》:“《左氏》经无此言,则《公羊》师从后记之。”[36]杨士勋《谷梁注疏》:“仲尼以此年生,故传因而录之。”[37]孔广森《公羊通义》谓“传记此者”,[38]廖平《谷梁古义疏》亦言“先师记此”,[39]皆以为显而易见之事而未言及缘由。蒋伯潜曰:“《春秋》记各国大事,即孔子曾加笔削,亦无插入自己出生一条之理。”[40]《春秋》乃记各国大事之国史,记某人生者,仅鲁桓公世子子同生一条,且特记以讥桓公,[41]而“孔子布衣”(《史记·孔子世家》),其生安得载于经?就算孔子曾加笔削,以孔子一向谦恭之德,更不可能增书己之出生。即便孔子自书己生,亦无自称“孔子”之理。故周广业曰:“此追记师之生年,故称子而不名。”[42] 主孔诞之所以载传者之意盖尽于此矣。若夫《左传》无有“孔子生”之经文,西京今文博士已谓“《左氏》为不传《春秋》”[43],不称《春秋左氏传》而为《左氏春秋》,故固不能够《左氏》不载孔诞而断今文孔诞载于《公》《谷》之传。至于《公》《谷》间“十一月”与“十月”之异,经史学家则或释以二者同时,或直以《公羊》“十有一月”为误本;《公羊》“又本无此句”,段氏不明谓“《公羊》未有无经之传”乎?是其固知《公羊》有无传之经也。即孔诞为后师所记,则版本何以只能脱传文而不能缺经文? 冯煦即言:“(《公》《谷》)于襄二十一年经纪‘庚子孔子生’。”[44]梁启超曰:“《谷梁传》经文与《公羊》同,唯‘庚子’之上无‘十有一月’四字。”[45]吴静安亦云:“《公羊》于经文后书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谷梁》无十有一月四字。”[46]是诸家皆谓孔诞载于经。钟文烝《谷梁补注》则首先提出对杨士勋、段玉裁以孔诞载于传之论之反对意见:“《传》始本与《经》别行,岂得于‘小大敌也’之下突接此句,不为《传》体而为《经》体乎?又岂得无月有日乎?《公羊》之《传》亦不得尔。”[47]《传》始单行,“庚子孔子生”若是《传》文,一者,其与其上之传文“小大敌也”之衔接并不自然,而显突兀:显然,与“小大敌也”不同,“庚子孔子生”并非上一条经文“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之传;再者,“小大敌也”在正月,“庚子孔子生”在十月,二者并非同月,按例不能省月,而传家何以记日不记月?是“庚子孔子生”非传文也。钟氏继而得出孔诞载经之结论:“谷梁子作《传》时,所据《经》已有此句。《公羊》之《经》,出于口授,即是此本,惟《左氏》别有传授,故其《经》无此句,而获麟后则有《续经》三年事也。”[48]进而,观左氏“续经”,其最后一条经文“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在方式上与“十月庚子,孔子生”完整分歧。二者终身一卒,内容亦相应。前者既被目为“经”,[49]则后者理不得不谓之经。 另外,不少历史学家依据《春秋》有“庚子孔子生”之文而承认孔子作《春秋》,[50]如顾颉刚据之云:“显见《春秋》之为孔子以后所修,明矣。”[51]杨伯峻亦言:“这一‘生’一‘卒’,自然不会是孔丘自己的笔墨。”[52]这从背面证明了孔诞载于经:如孔诞载于传,则基本无法承认孔子作《春秋》之传统观念。[53]而且,另一方面,前已言主孔诞载传者亦从“庚子孔子生”发挥出两点理由,即孔子不可能自称“子”与记自己华诞。关于前者,孔子自然当自称名,言“子”显是弟子所为,但这并不能成为承认“庚子孔子生”为孔子自书之理据。就以《春秋》而论,国史当时记诸侯行事,自不能预知诸侯死后之谥号,而《春秋》记事称某公谥号,自是国史事后追改,然后人见国史当时即为诸侯谥号,却未有以此为承认国史为非真之理由者。“孔子”之称,亦复如是。[54]至于自记己生,亦当与记“子同生”一例。徐彦云:“《春秋》之内,鲁侯多矣,皆不书生。”[55]《春秋》诸侯生且不书,更不当书“子同生”,而特笔书之者,乃有为而书,《公羊》《谷梁》发传以明之。而“孔子生”,亦有为而特书,顾二《传》因故未发传,正待后世今文学者发明之。 三、“庚子”以见孔诞义 主孔诞为传文者多以为《公》《谷》二传记“庚子孔子生”是为尊圣。段玉裁曰:“《公》《谷》记生者,见尊圣之微意。”[56]康有为亦言:“此是弟子尊圣人,补书于此。”[57]然则二传专为解经,尊圣本无关于经文,传何以无中生有?而且,记生如何表示尊圣之意?尊圣不用记生,而记生亦未能很自然、内在地落实为尊圣。故王闿运虽主孔诞为传文,而素驳尊圣说之非:“非重孔子而僭记之。”[58]其《孔子华诞考》更广论“《春秋》记生者”,皆“非尊重之词也”。[59]周逸为其师王闿运《孔子华诞考》作跋语,更直接指出:“尊孔之实践似不用龂龂于华诞同异。”[60]既然尊圣不是《春秋》记“孔子生”之目的,[61]那么, 《春秋》书孔诞之意义何在? 众所周知,张三世为公羊学三科九旨之一科,《春秋纬》、董仲舒、何休皆以隐、桓、庄、闵、僖五公为所风闻世,文、宣、成、襄四公为所闻世,昭、定、哀三公为所见世。[62]博士颜安乐则创为新说,以孔子生后即为所见世。[63]颜氏分张三世以孔子生为断,而其对“庚子孔子生”之直接说解,则因其著作《公羊颜氏记》之亡佚而未知。逮有清孔广森作《公羊通义》,亦于隐公元年“公子益师卒”分张三世,不从董、何而从颜氏,以孔子生后即为所见世;又于注“庚子孔子生”时呼应之:“传记此者,分别自后为所见之世故也。”[64]王闿运为之后援:“此弟子所记传文,以起三世之例者……知孔子之生年,乃能定风闻、闻、见之世。”[65]其弟子廖平亦言:“先师记此,以明三世之例。”[66]是诸儒皆以“庚子孔子生”为传文,乃弟子记以起所见世。但颜氏乃背弃公羊师说,创为新论,以孔子生后即为所见世,徐彦《公羊疏》特为驳正,甚有理据,[67]故“庚子孔子生”与张三世亦无直接之关联。 实践上,不论是“尊圣”说,还是“起所见世”说,皆只着眼于“孔子生”这个作为笼统方式的事情,而完整疏忽了“庚子”这个作为真实内容的时间。在今文家看来,“庚子”与“孔子生”是不可分割的:“孔子生”是意义的承担者,作为受人尊崇的圣人,孔子之生自身具有不相上下的意义,但一定经过“庚子”展示出来;“庚子”是意义的诠释者,作为天道气理运转方式的时间,自然不能独存,唯“孔子生”当之。因而,《春秋》之所以书孔诞, 即孔诞之意义,全在“庚子”上。 那么,今文学的“庚子”具有怎样的内容?又以怎样的方式表白出来?太史公云:“孔子……论史记旧闻,兴于鲁而次《春秋》,上记隐,下至哀之获麟……七十子之徒口受其传指,为有所刺讥褒讳挹损之文辞不能够书见也。”(《史记·十二诸侯年表》)何休曰:“《春秋》有改周受命之制,孔子畏时远害,又知秦将燔《诗》《书》,其说口授相传,至汉,公羊氏及弟子胡毋生等乃始记于竹帛。”[68]孔子作《春秋》,“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所以“诸侯害之,大夫壅之”。(《史记·太史公自序》)因而才有孔子口传其旨于弟子,是为口说。及至孝景之世,公羊寿与其弟子胡毋生才将口说着于竹帛,是为《公羊传》。不外,与孔子一样,公羊、胡毋二人也须畏时远害,所以着于竹帛的口说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不可书见”的部分则继续以口说的方式传播,后多继续保存于谶纬之中。[69]故杨士勋言郑玄《六艺论》之论《三传》之语“左氏擅长礼,公羊擅长谶,[70]谷梁擅长经”,“是先儒同遵之义也”。[71]另外,东京之季,朝廷厉禁谶纬,故郑玄引纬书才不得不变名为“说”,《某经说》实践就是《某经纬》[72]。由此可见,在今文家看来,《春秋经》、口说、《公羊传》、谶纬四者之间在一定水平和范围具有内在分歧性。[73] “庚子”的意义作为口说,本应列于《经》,乃至孝景时亦未着于《传》,是为口说中的口说,微言中的微言,所谓“十分异义可怪之论”,最不可书见,所以秘纬成了其最后容身之所,故廖平言“《公羊》精微,具见纬候”[74]。至于此“庚子”之精微,《诗纬·推度灾》曰:“庚者,更也。子者,滋也。圣人制法,天下治平。”可见, “庚子”当包含二义:“庚”之更革义,与“圣人”相应;“子”之滋生义,则关乎“制法”。赵在翰辑此条入《七纬》,并释之曰:“天命元圣庚子日生,元圣作述,垂法万世,天下以治平焉。传《春秋》者,谨志圣人生卒年月。传《诗》者,谨推华诞之义,应运之理。其文殊,其恉一也。”[75]首先,赵氏申论“庚子”之二义,亦以“天命元圣”当“庚”,“元圣作述”以“垂法万世”当“子”。其次,赵氏特意指出《春秋》记孔诞,《诗纬》阐释其义理,二者皆传自孔门弟子,故能够《诗纬》解《春秋》。 其中,“庚”亦有授、受两个方面之意涵:天更革己命之所在,孔子新受命为圣人。后世俗学以王为圣,是以苏林、董巴即据以劝魏文受孝献禅:“今年青龙在庚子,《诗·推度灾》曰:‘庚者,更也;子者,滋也。圣人制法天下治。’又曰:‘王者布德于子,治成于丑。’此言今年天更命圣人,制法天下,布德于民也。”[76]苏、董所为,犹刘歆之助新莽,乃以魏文比孔子;[77]不外,略去身手,仅就其所比之方式而言,却也恰当。[78]太史公继孔子作《春秋》而为《太史公书》,言孔子为何作《春秋》:“桀、纣失其道而汤、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79](《史记·太史公自序》)孔子作《春秋》,新周,故宋,以《春秋》当新王,[80]即是革去周之天命,树立“一个以孔子为中心的‘《春秋》朝’”[81],亦即康有为所谓“以《春秋》为一代”[82]。 非特如是,“庚”之更革义还体往常天命之内容上。但天不言,垂象以见之。王勃《益州夫子庙碑》言夫子生时之天象曰:“帝车南指,遁七曜于中阶;华盖西临,藏五云于太甲。”张燕公已“悉不解”,而“访之一公(即僧一行也)”。一公曰:“北斗建午,七曜在南方。有是之祥,无位圣人当出。”“华盖以下”,一公亦“卒不可悉”。[83]孔广森解之:“周十月,夏八月,日在寿星之次,与斗柄同位。先儒言夫子生时,帝车南指,此日加午之验也。占之《金匮式》曰:‘六阳罡为六合,暂时之方,青龙系日,具神胜光,天乙登车,朱雀飞翔,始以龙见,终以蛇藏,是有德而章,无位而王者与?’”[84]天象幽远玄奥,虽一公亦不能全解,且付之阙如,要知天命孔子圣而无天子之位可也。 不同于舜、禹先为中央王朝之“百揆”“司空”,亦不同于汤、武固是前朝畿外之诸侯,孔子布衣,其所以王,亦非舜禹之受禅、汤武之征伐,而是作《春秋》当新王。与前圣受天命为天下王以治当世不同,[85]孔子受命为素王,不能治一代,而制法以治万世。故郑玄曰:“(孔子)自号素王,为后世受命之君制明王之法。”[86]孔子知天命,自号素王,故书己之华诞于《春秋》以见义。不外,孔子与前圣还是一脉相承的。《中庸》云:“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孟子称孔子“集大成”(《孟子·万章下》),刘逢禄因言:“《春秋》之义固上贯二帝三王,而下治万世者也。”[87]廖平曰:“中国教化由孔子一人而定,先孔子而圣者,为孔子之托辞;后孔子而王者,非孔子无所法。”[88]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孔子贤于尧舜、生民未有。因而, 在圣人所组成的道统序列中,孔子改动了圣人的传承方式、存在样态、管理方式。实践上,孔子也就此终结了圣人的历史,孔子之后,再无圣人,[89]亦无需新的圣人。作为最后的圣人,孔子在总集前圣之大成的基础上,制法万世,开创了一个新的时期。[90] 注释 向上滑动阅览 [1] 传统文庙祭孔多在春、秋二仲月之上丁日,所谓丁祭者也。民国以来之祭孔,则多在孔诞日。若严厉依照孔子正名之论,民国以来特别是近年之祭孔,直“玉帛钟鼓”云乎耳,其“祭”亦“留念”而已。 [2] 钱穆:《先秦诸子系年》,北京:九州岛出版社,2016,第2页。 [3] 董作宾:《孔子诞辰留念日平议》,《董作宾先生全集·乙编》,台北:艺文印书馆,1977,第3册,第324页。周逸为其师王闿运《孔子华诞考》作跋语云:“孔子,日月也,自强不息,无日非华诞。倘尊孔者能于五伦八德上躬行理论,则孔子日日华诞,而万古不没矣。”见王闿运:《孔子华诞考》,载王闿运撰,马积高主编:《湘绮楼诗文集》,长沙:岳麓书社,2008,第1册,第279页注1。 [4] 孔广森着,崔冠华校点:《春秋公羊经传通义》,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第285页。 [5] 王闿运:《春秋公羊传笺》,《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131册,第282、68页。 [6] 何新:《圣:孔子年谱》,北京: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08,第11页注1。 [7] 见宋濂:《孔子生卒岁月辨》,载罗月霞主编:《宋濂全集》,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第3册,第1860页。 [8] 陆德明:《经典释文》,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义务公司,2005,第416页。 [9] 王鸣盛曰:“置闰又在二月,十月既无闰,十一月安得有庚子邪?”见王鸣盛:《蛾术编》,北京:商务印书馆,1958,第809页。崔述言:“庚子乃十月之二十一日,既无闰月,则十一月中不得复有庚子。”见崔述:《洙泗考信录》,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第5页。 [10] 见何休解诂、徐彦疏:《春秋公羊传注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第866页。以《公羊》亦当作“十月庚子”者,尚有孔广森《公羊通义》、陈立《公羊义疏》、康有为《春秋笔削大义微言考》、钟文烝《春秋谷梁经传补注》、江永《乡党图考》、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段玉裁《公谷记孔子生说》、孙志祖《读书脞录》、郑珍《巢经巢经说》、龚道耕《孔子生年月日说》、刘咸炘《孔子生年月日决辨》等,不胜枚举。 [11] 并见沈钦韩撰,郝兆宽、陈岘点校:《春秋左氏传补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第387页。 [12] 同前注。 [13] 钱大昕:《孔子生年月日》,载陈文和主编:《嘉定钱大昕全集》,增订本,南京:凤凰出版社,2016,第7册,第86页。 [14] 刘师培:《孔子生卒年月》,《刘师培全集》,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7,第4册,第57页。 [15] 康有为:《春秋董氏学》,北京:中华书局,2012,第209页;梁启超:《要籍解题及其读法》,长沙:岳麓书社,2010,第20页;杨向奎:《司马迁的历史哲学》,载《绎史斋学术文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第113页。 [16] 司马贞、宋翔凤等皆以《史记》之孔诞与《公》《谷》同年。司马贞《史记索隐》:“《公羊传》‘襄公二十一年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今以为二十二年,盖以周正,十一月属明年,故误也。”见司马迁撰、裴骃集解、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北京:中华书局,2016,第6册,第2311页。司马贞从公羊,以公羊用夏正,史记用周正,故夏正十一月为周正明年正月也。宋翔凤则以《公羊》《谷梁》同《史记》,以孔诞在襄公二十二年:“《公羊》在二十一年,《史记》在二十二年,似各不同,其实无二也。盖公羊先师欲记圣人生年月日,而襄廿二年经文之下无可附丽……故发此传于廿二年之首,不系于廿一年也。”见宋翔凤撰,梁运华点校:《过庭录》,北京:中华书局,1986,第167页。 [17] 孔元措:《孔氏祖庭广记》,载王云五主编:《丛书集成初编》,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第3316册,第1页。刘师培言:“宋、金之际,《世本》已亡,孔氏所引,能否原书佚文,殊无确证。”见刘师培:《孔子生卒年月》,第58页。 [18] 冯煦:《嵩叟庵随笔》,载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台北:文海出版社,1973,第7辑,第597页。 [19] 崔适即云:“惟《世家》无月日,当取二《传》补之。”见崔适:《史记探源》,北京:中华书局,2013,第148页。 [20] 杜预注、孔颖达疏:《左传注疏》,载中华书局编辑部编:《唐宋注疏十三经》,北京:中华书局,1998,第3册,第657页。 [21] 刘师培:《孔子生卒年月》,第58页。 [22] 杜预注、孔颖达疏:《左传注疏》,第483页。 [23] 王鸣盛:《蛾术编》,第809页。 [24] 钱穆:《先秦诸子系年》,第1页。 [25] 刘咸炘:《孔子生年月日决辨》,《推十书·甲辑》,增补本,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9,第2册,第564页。 [26] 董作宾:《孔子诞辰之考定兼论改为国历问题》,《董作宾先生全集·乙编》,第3册,第296-298页。 [27] 董作宾:《孔诞的抉择》,《董作宾先生全集·乙编》,第3册,第315页。 [28] 廖平《今古学目标不同表》言:“今为经学派,古为史学派。”见廖平:《今古学考》,载舒大刚、杨世文主编:《廖平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第1册,第26页。冯煦言《史记》所本《世本》亦为古文。 [29] 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北京:中华书局,2014,第6册,第1712-1713页。 [30] 段玉裁撰,钟敬华校点:《经韵楼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第81页。 [31] 童书业:《春秋左传研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第282页。 [32] 王维堤、唐书文:《春秋公羊传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第423页。 [33] 童书业:《春秋左传研讨》,第282页。 [34] 陆德明《公羊音义》云:“传文。上有十月庚辰,此亦十月也。”“传文”二字之后,有断、有不时者。不时者,如《春秋公羊传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之整理者刁小龙;主断者,意谓“庚子孔子生”是传文,如段玉裁,其言:“陆氏云:‘庚子,孔子生,传文也。’”见段玉裁撰,钟敬华校点:《经韵楼集》,第81页。段氏特意增一为陆氏原文所无之“也”字,以为消弭歧义之用。 [35] 段熙仲着,鲁同群等点校:《春秋公羊学讲疏》,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第63页。 [36] 何休解诂,徐彦疏:《春秋公羊传注疏》,第855页。 [37] 范宁集解、杨士勋疏:《春秋榖梁传注疏》,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第264页。 [38] 孔广森着,崔冠华校点:《春秋公羊经传通义》,第213页。 [39] 廖平撰,郜积意点校:《谷梁古义疏》,北京:中华书局,2012,第534页。 [40] 蒋伯潜:《诸子通考》,长沙:岳麓书社,2010,第35页。 [41] 《公羊传·桓公六年》:“子公羊子曰:‘其诸以病桓与。’”病,即讥意。故王闿运曰:“反致比于子同为讥文也。”见王闿运:《春秋公羊传笺》,第282页。 [42] 周广业着,徐传武、胡真校点:《经史避名汇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第1098页。 [43] 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第7册,第1970页。 [44] 冯煦:《嵩叟庵随笔》,第596页。 [45] 梁启超:《曼殊室随笔》,北平:正中书局,1948,下册,第449页。 [46] 吴静安:《春秋左氏传旧注疏证续》,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第300页。 [47] 钟文烝撰,骈宇骞、郝淑慧点校:《春秋谷梁经传补注》,北京:中华书局,2009,第569-570页。 [48] 同上注,第570页。 [49] 顾颉刚曰:“后世古文家因称获麟以后至于孔丘卒之文为‘续经’,谓为后人所续。”见顾颉刚:《春秋三传及国语之综合研讨》,成都:巴蜀书社,1988,第13页。但经为圣人所作,传为贤人所述,乃为古今学者所公认。孔子不能自记己卒,故古文所谓“续经”者,实非经也。 [50] 戴维则以此《公》《谷》记载“孔子生”而《左氏春秋》无之之事实为其“狐疑《左氏春秋》的作者是孔子自己”之依据之一。见戴维:《春秋学史》,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4,第12—13页。 [51] 顾颉刚:《春秋三传及国语之综合研讨》,第14页。 [52] 杨伯峻:《杨伯峻治学论稿》,长沙:岳麓书社,1992,第47页。 [53] 蒋庆云:“《公羊传》是孔子自传……公羊先师均为传《传》之人,而非作《传》之人。”可谓通论。见蒋庆:《公羊学引论》,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第57页。 [54] 钟文烝曰:“其(弟子)追记师言,或称子,或称孔子,皆从大夫之贵称。”见钟文烝撰,骈宇骞、郝淑慧点校:《春秋谷梁经传补注》,第570页。 [55] 何休解诂、徐彦疏:《春秋公羊传注疏》,第149页。 [56] 段玉裁撰,钟敬华校点:《经韵楼集》,第81页。 [57] 康有为:《春秋笔削大义微言考》,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第723页。 [58] 王闿运:《春秋公羊传笺》,第282页。 [59] 王闿运:《孔子华诞考》,第278页。 [60] 周逸:《孔子华诞考·跋》,见王闿运:《孔子华诞考》,第279页注1。 [61] 主孔诞载经,尊圣却自由其中。孔子当时必自书孔某,弟子方改名从子,犹国史在国君薨后将其生前之称谓改为死后之谥号。《春秋》备七等进退:州、国、氏、人、名、字、子,由名进子,方是尊圣之下落。 [62] 《春秋纬·演孔图》:“文、宣、成、襄,所闻之世也。”见赵在翰辑,钟肇鹏、萧文郁点校:《七纬》,北京:中华书局,2012,第374页。《春秋繁露·楚庄王》:“《春秋》分十二世以为三等,有见,有闻,有风闻;有见三世,有闻四世,有风闻五世。故哀、定、昭,君子之所见也;襄、成、宣、文,君子之所闻也;僖、闵、庄、桓、隐,君子之所风闻也。”何休云:“‘所见’者,谓昭、定、哀,己与父时势也。‘所闻’者,谓文、宣、成、襄,王父时势也。‘所风闻’者,谓隐、桓、庄、闵、僖,高祖、曾祖时势也。”见何休解诂,徐彦疏:《春秋公羊传注疏》,第38页。 [63] 其理由有二:一者,襄公二十三年之经文“邾娄鼻我来奔”与昭公二十七年之经文“邾娄快来奔”相似,传文则皆为“邾娄无大夫。此何以书?以近书也”,就经传之书法而论,二文同辞,则襄廿三年与昭廿七年当同在所见世;二者,“孔子在襄二十一年生,从生以后,理不得谓之所闻也”,从字义上看,“所见”为孔子所见,而孔子生即有见,故自此为所见世。见何休解诂,徐彦疏:《春秋公羊传注疏》,第4-5页。 [64] 孔广森着,崔冠华校点:《春秋公羊经传通义》,第7、213页。 [65] 王闿运:《春秋公羊传笺》,第282页。在其遗稿《孔子华诞考》中,王氏进一步将张三世与立法联络起来:“《春秋经》记生者,子同生、蝝生,皆所以立法,非尊重之词也……《公》《谷》之记孔子生者,为张三世,孔广森《解诂》云‘此以后为见世’是也。”见王闿运:《孔子华诞考》,第278页。其中,“孔广森解诂”当为“孔广森通义”。 [66] 廖平撰,郜积意点校:《谷梁古义疏》,第534页。 [68] 何休解诂,徐彦疏:《春秋公羊传注疏》,第55页。 [69] 郑玄则直以纬书有为孔子所作者,其《起废疾》曰:“孔子虽有圣德,不敢显然改先王之法以教授于世,若其所欲改,其阴书于纬,藏之以传后王。”见郑玄:《针膏肓·起废疾·发墨守》,《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1986,第145册,第875页。 [70] 此“谶”当包含“纬”:析言之,谶、纬小异;合言之,则一体而常并举通用。郑玄此为协句而单言谶耳,证以何休《解诂》多取《纬书》,此纬在谶中而并为公羊所善,皎然大白。后刘敞因言“《公羊》牵于谶纬”,可证。见王应麟着、翁元圻等注:《困学纪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第785页。 [71] 范宁集解、杨士勋疏:《春秋谷梁传注疏》,第3页。 [72] 孔颖达曰:“凡郑云‘说’者,皆纬候也。时禁纬候,故转‘纬’为‘说’也。故《郑志》张逸问:‘《礼》注曰“书说”,《书说》何书也?’答曰:‘《尚书纬》也。当为注时,时在文网中,嫌引秘书,故诸所牵图谶皆谓之“说”云。’”见郑玄注、孔颖达正义:《礼记正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第419页。 [73] 孔子作《春秋》经是今文学的基本观念。又蒋庆云:“《公羊传》是孔子自传。”又云:“公羊口说是孔子亲说。”见蒋庆:《公羊学引论》,第57、59页。郑玄杂糅今、古文学,其以孔子作有纬书之论,则是今文学之观念,故多为古文家所批判。 [74] 廖平:《何氏公羊解诂三十论》,载《廖平全集》,第9册,第2144页。 [75] 赵在翰辑,钟肇鹏、萧文郁点校:《七纬》,第237页。 [76] 沈约撰:《宋书》,北京:中华书局,1974,第3册,第776页。苏、董引《诗纬·推度灾》为魏更革汉之天命之依据,故其意在“庚”不在“子”。另外,禅让也属于广义的反动。可参蒙文通:《经学抉原》,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第227页;王葆玹:《今古文经学新论》,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第445页;刘小枫:《儒家反动肉体源流考》,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0,第40页。 [77] 西凉武昭王李暠于庚子年建年号为“庚子”,亦取义于此。可参李正宇:《志在更革——从凉王李暠“庚子”年号谈起》,载陇西李氏文化研讨会编:《陇西李氏文化专辑》,第85—91页。 [78] 康有为亦由此以庚子年为大同之始年:“夫近年以大同纪年,当以何年托始乎?……庚者,更也;子者,始也。庚子之冬至为公历一千九百零一年,耶纪以为二十世开幕之一年者,当即以庚子春分大同元年托始之正月朔日。”见康有为:《大同书》,北京:中华书局,2012,第90页。 [79] 《说苑·君道》曰:“夏道不亡,商德不作,商德不亡,周德不作,周德不亡,《春秋》不作。”《淮南子·泛论训》亦言:“殷变夏,周变殷,《春秋》变周。” [80] 此即是公羊学三科九旨之通三统科之三旨。 [81] 杨权:《新五德理论与两汉政治》,北京:中华书局,2006,第388页。 [82] 康有为:《孔子改制考》,北京:中华书局,2012,第210页。“以《春秋》为一代”乃康有为解《淮南子·泛论训》“殷变夏,周变殷,《春秋》变周”之语,而当代公羊家蒋庆则直以“以《春秋》为一代”为《淮南子》之原文,虽属误引,却更凸显公羊学之一向立场。 [83] 见段成式:《酉阳杂俎》,北京:中华书局,1981,第115—116页。 [84] 孔广森着,崔冠华校点:《春秋公羊经传通义》,第213页。 [85] 在儒家道统序列中,尧、舜禅让为一类,禹受禅而传子为一类,汤、武征伐为一类,文王、周公、孔子不同于前三类,其“王性”有疑,另为一类。而且,从文王到周公到孔子,其“王性”递加,但今文学却深信文王称王、周公摄政称王、孔子为素王。 [86] 见皮锡瑞:《六艺论疏证》,载《皮锡瑞全集》,北京:中华书局,2015,第3册,第570页。同理,郑玄以孔子自号素王之论,还是今文学之观念。 [87] 刘逢禄:《春秋公羊经何氏释例》,《春秋公羊经何氏释例·春秋公羊释例后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第14页。 [88] 廖平:《公羊春秋经传验推补证》,载《廖平全集》,第7册,第1280页。柳诒征则以“文化”立论:“孔子者,中国文化之中心也。无孔子则无中国文化。自孔子以前数千年之文化,赖孔子而传;自孔子以后数千年之文化,赖孔子而开。”见柳诒征:《中国文化史》,长春:吉林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16,第302页。 [89] 后世孔庙中作为“四配”的“四圣”,复圣颜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子、亚圣孟子,所复、宗、述、亚者,皆孔子也。“四圣”不自圣,而孔圣之主流余裔也。至于“史圣”“草圣”“医圣”“书圣”“画圣”“诗圣”之流,又其他矣。 [90] 因而,当下大陆争取将教员节改在孔诞日的行动,不外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已。 编辑:郝学智 审核: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