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黄松 编译 提到冲绳,人们会想起大海。冲绳的原名叫琉球,而琉球这名字,是明太祖朱元璋定下来的。 澎湃新闻获悉,东京国立博物馆近日推出特别展“琉球”,展览聚焦建立于15世纪下半叶的琉球王国。关注其独特历史和文化的形成,以及在经历近代化后,如何延绵和传承传统。这也让国人观之,不免感到话题沉重,心情复杂。 琉球群岛位于中国东海的东部外围,南北总长度达一千多公里,历史上,琉球群岛曾长期为中国附属国。 二战结束后,由二战战败国日本管辖,但部分地区行政权仍由美国行使,美军后将琉球群岛移交给日本托管,琉球民众曾聚众抗议美军剥夺他们独立自主的权利。历史上,由于大量移民来自中国闽南,其风俗习惯与日本文化有较大不同。明清时代琉球一直是中国的属国。与中国、日本、朝鲜及东南亚国家保持紧密的文化交流和海外贸易。 首里城图,第二尚氏时代(19世纪);描绘了19世纪前半叶首里城,是一幅反映王国时代首里城风貌的珍贵绘图。 原琉球首里城的牌匾 事实上,直到1919年,时任中华民国大总统的徐世昌在组织人辑集清诗总集《晚晴簃诗汇》(1929年编成)时,仍将琉球诗人的诗作为“属国”的作品收在最后一卷中。 1925年,诗人闻一多发表《七子之歌》,将当时被列强强占去的中国澳门、香港、台湾、威海卫(今山东威海市)、广州湾(今广东湛江市)、九龙、旅顺大连七地,比作离开了母亲怀抱的七个儿子。 在“台湾地区”一节里他写到了琉球: “我们是东海捧出的珍珠一串, 琉球是我的群弟,我就是台湾。 我胸中还氤氲着郑氏的英魂, 精忠的赤血点染了我的家传。……” 现在的琉球(冲绳)在行政上为日本管理,说的是日语,写的是日文。 展览现场 东京国立博物馆拥有大量的琉球文物(包括日本明治时期从冲绳购入及之后接受捐赠的藏品),此次特展“琉球”以1992年举办的“海上之道”展览为基础,以更大规模展示璀璨光芒的琉球文化。 展览的筹备持续了五年,其间冲绳首里城于2019年10月31日被烧毁,此后新冠大流行也让工作未能按预期进行,在多方工作人员的协调下,展览如期举行。该展讲述教科书中没有深入探讨的历史,而是以琉球与冲绳的文物及其复兴历程,揭示琉球王国及其独特文化形成与继承的意义。 琉球国奇观,江户时代(19世纪),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作为“万国津梁”的琉球 12世纪以后,琉球王国进入以农耕文化为主的御城时代,并形成了一个文化地带。15世纪初,巴志王统一琉球,受中国明朝赐姓尚,开始筑首里城,与中国、日本、朝鲜半岛和东南亚进行着频繁的商业交流,作为连接亚洲各地的贸易中转据点,琉球王国在15世纪末最为强盛,国王尚真王笃信佛教、致力于发展贸易和振兴文化。在琉球王国的港口城市那霸,充斥着来自各国的物品,可见琉球作为亚洲桥梁的繁荣景象。 展览以“万国津梁”(连接亚洲多国的桥梁)开启,其中一尊大铜钟其上铭文宣称琉球王国是通过船只商贸连接亚洲各地的“万国津梁”,据说这尊梵钟曾经挂在首里城正殿。 旧首里城正殿铜钟(万国津梁之钟),藤原国善作,第一尚氏王朝·天顺2年(1458),冲绳县立博物馆·美术馆藏 具体到展品,一册琉球诸岛流传的古歌谣《阿摩罗》,其题材涉及信仰、祭祀、筑城、造船、贸易、航海、征税、岛屿统治等多方面。 展览中有一对来自中国的三彩陶器水注憨态可人,其中鸭子形状的水注表现了羽毛细节,身体用黄绿釉彩点缀;鹤形水注为明朝末年在福建烧制。它们在16世纪通过贸易被带到琉球。鹤形水注在首里城大量出土,可见是琉球人对中国陶器的偏爱,也有研究认为是首里朝廷赠送给各地诺罗(掌管村落祭祀的女性)的。 三彩鸭形、鹤形陶器水注,明代(16世纪) 在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与东亚各国的深厚渊源中,琉球人民创造了独特的历史文化。其中尤为特别的是女性掌管祭祀,这种祭祀与冲绳“御利神信仰”(灵魂上守护已婚男性的也不是作为伴侣的妻子,而是姐妹)相通。诺罗是掌管村落祭祀的女性,由首里王府任命,在宗教方面支持王国的统治。 《诺罗图》,第二尚氏时代(19世纪),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神扇,江户时代或第二尚氏时代(19世纪),东京国立博物馆藏;执行祭祀的神女使用的大形扇子。 冲绳岛上的生活和祈祷形式,探讨了扎根于土地的多样文化和地域个性。人们的审美意识也与岛上的自然和风土有着很深的关系。展览中一件蝴蝶百衲衣,可见热带岛屿的文化特征。同时也可以看出源自于中国大陆——在中国等地也有将各种印染织布缝合百衲衣的传统,透出冲绳文化的渊源。 蝴蝶百衲衣,江户时代或第二尚氏时代(19世纪),东京国立博物馆藏,蝴蝶在琉球有辟邪的含义。 外交与文化 从1470年开始,琉球国王尚氏统治琉球约400年。历代国王接受中国明清两朝册封,是中国藩属国。 据琉球国史及各种史料记载,自洪武十六年(1383年)起,历代琉球王都向中国皇帝请求册封,正式确定君臣关系。这种关系延续了整整五个世纪,即使是日本庆长十四年(1609年)发生日本萨摩藩(今鹿儿岛县)岛津氏入侵琉球,琉球国在受到萨摩制约的情况下,也始终未变。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朱元璋“更赐闽人三十六姓”入琉。这批中国移民主要是向琉球传授中国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琉球王国也曾主动请求赐人,如1606年,尚宁王受册封时,便请赐明人归化。如从中国去的蔡氏为蔡襄的后人,林氏为林和靖家族的后人。与此同时,琉球王还经常选派子弟到中国留学。 从明洪武五年(1372年)以后,琉球王国一直使用中国的年号,奉行中国正朔。(直至清光绪五年(1879年),日本强行“废琉置县”为止)琉球王国的官方文书、外交条约、正史等,都是用汉文写的。连它的国都首里城的宫殿,都不是坐北朝南,而是面向西方,充分表示其归慕中国之意。琉球人也与日本人做生意,但每逢中国册封使到琉,必禁用假名、和歌、宽永通宝(日币),改穿唐服。琉球还配合中国抗倭,《明史》就有记载,如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先是,倭寇自浙江败还,抵琉球境。世子尚元遣兵邀击,大歼之,获中国被掠者六人,至是送还。” 御殿云龙黄金簪,第二尚氏时代(15—16世纪),冲绳县立博物馆·美术馆藏云龙黄金簪在传说是祈求五谷丰登和王府安宁的女祭祀中地位最高的“闻得大君”所持有。黄金簪半球的形状被喻为“太阳”,其上精致地雕刻着水龙纹。 赤地瑞云花纹缎子龙袍,第二尚氏时代(18—19世纪),冲绳那霸市历史博物馆藏,国宝;国家重要仪式穿着的礼服(冬季上衣),使用了清朝皇帝赐予琉球的锦缎,宽大的袖子保留了明代礼服的传统,垂领则是琉球服装的式样。 红色宝珠瑞云花纹夹衣,第二尚氏时代(18—19世纪),冲绳那霸市历史博物馆藏,国宝;王族少年的衣裳,其上宝珠双龙图案象征着王室。这件夹衣使用了琉球独特织染工艺——“红型”,通过纸模将图案染成鲜艳的颜色,在耀眼的南国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在明清两代,琉球频频向中国派遣使者,在福州还专门设有一个供来华使者住宿休息的“柔远驿”,俗称“琉球馆”(现在遗迹上建起了纪念馆)。中国也常有册封使来到琉球,其民众祖地大量来自闽地。 山口宗季(吴师虔),《花卉图》,第二尚氏时代(18世纪);山口宗季(1672- 1743)是王府画师,曾在中国福建学习花鸟画表现手法。据说其作品通过萨摩传入日本,在京都也受到了好评。 朱漆山水人物带足盆,第二尚氏时代(16—17世纪),冲绳浦添市美术馆藏;琉球独特形状的带足盆。器体表面为朱漆,上以金箔折入的沉金技法装饰雕刻,展现了幽居山林的名士。 点缀在首里城的皇家宝物中,有精美漆器、染织品、书画等,这些将进贡给中国皇帝,有的则通过国际交流获得,均都体现了琉球匠人高超的技艺和审美意识。在首里城建筑群内,还有清人徐葆光所书的“中山第一”等七块碑刻。徐葆光以册封使的身份前往琉球,与当地文化人结下了深厚友谊。这是一份与琉球文人结交的所书诗轴。可见,在琉球和日本,中国文人的书法受到重视。 徐葆光,《行草书五言律诗轴》,清(十八世纪),东京国立博物馆藏;清人徐葆光以册封使的身份前往琉球,与当地文化人结下了深厚友谊。这是一份与琉球文人结交的所书诗轴。 琉球列岛的史前文化 在被称为南岛的琉球列岛,在有文献记录之前琉球列岛可以分为旧石器时代和贝冢时代两个时代。贝冢时代伴随着珊瑚礁海域孕育了独特的“贝壳文化”,人们将贝壳加工成斧头等实用工具,或做成项链、手镯等装饰品佩戴。 蝶骨制品,绳文时代晚期(前1000 -前400年)冲绳县读谷村吹出原遗迹出土;冲绳史前文化的装饰品,用儒艮的骨头制作,展示了当时的人们充分利用海洋的恩惠生活。 在贝冢时代初期,琉球群岛南部出土了大量土器。至贝冢时代后期,海岸地区开始出现大型遗迹,并且发现了唐朝货币开元通宝,显示中国移民的到来以及中国大陆对这一海岛地区的巨大影响。 贝壳匙,贝冢时代后期(6—7世纪),鹿儿岛县奄美市小凑浮谷遗迹出土,鹿儿岛奄美市立奄美博物馆藏,日本重要文化财;用贝壳等来自海洋的素材制作日常用品和装饰品,是当地文化的特色。本作品是将贝壳部分打碎制成,并根据不同的研磨度呈现出珍珠层的不同光泽。 至今为止,冲绳一直努力将其历史和文化延续到未来。当地通过“琉球王国文化遗产集成·再兴事业”复原王国时代的手工技艺。展览的尾声,以首里城的复活为中心,探寻琉球文化的复兴和继承之路。 自2015年起,冲绳县立博物馆·美术馆开始“琉球王国文化遗产集成·再兴”计划,致力于文化遗产及其制作技术的复原,目前完成的作品涉及绘画、木雕、石雕、漆艺、染织、陶艺、金工等8个领域65件,参与的专家、技术人员达100多人。此次展览介绍了冲绳的“手工技艺”以及如何将其技术带到未来。 旧圆觉寺仁王像(当代复制品),冲绳县立博物馆·美术馆收藏 展览结语,聚焦琉球和冲绳文化保护,当前少数琉球王国的文化遗产依旧处在修复中,也提醒着世人,找回曾经失去的技艺与文化又是一个艰难的旅程。 注:本文编译自相关历史资料及东京国立博物馆网站,展览将持续至6月26日 责任编辑:顾维华 校对:张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