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山出发,沿文天线进入西畴,在临近麻栗坡的公路左侧,有一条岔路通往安乐村——这是当年部进入战区的驻扎地。安乐村当年叫安乐乡,乡政府在村口。那时的乡政府没现在乡政府那么气派,只是一栋空空的二层木质土坯结构的建筑。都说全球靠近北回归线的地区大都是沙漠,但云南植被茂密,古树参天,那时的环境还没有过渡开发,木材不是稀缺资源,大部分家庭都是这种建筑。 大概处于保密和安全需要,乡政府的人全部搬走了。毕竟附近的开阔地全是披着伪装网的工作车,天线林立密密麻麻,油机轰轰隆隆的声音夹杂着电波声——这些情形老百姓只在电影上见过。比比那些天天在山上摸爬滚打的步兵,灰头土脸,浑身散发着汗酸。这里的兵尽管整天也紧张忙碌,但个个像白面书生一样干干净净,军容严整,环境整洁,确实和步兵不一样,走在路上很引人注目。 指挥组设在乡政府,大约十几个房间,一圈土坯围墙,有个大门,院子里杂草丛生。部队进驻之后将楼上楼下和院子的卫生彻底打扫了一遍。乡政府只在一楼保留了一个小商店,承包给乡里一位工作人员,姓卢,大名卢惠,名字有点像女人,却是名副其实的壮族汉子。壮族人的生活习俗及穿着打扮与汉族没啥区别,长相也差不多。老卢个子很高,人很瘦,一口浓重的文山方言,走起路来很快。他在乡政府工作,用当时的话说“吃国家粮”。那个年代吃商品粮很令人羡慕,尤其能够承包商店,生活水平在当地比较高。这里少数民族居多,主要是壮族,其次是苗族和瑶族等,还有一个卜族,只有6户。 2012年来安乐村时,虽然依稀还能找到安乐村当年的轮廓,但已发生很大的变化。过去典型的云南边寨特色的房子已经不多,代之而起的大多是二层的砖瓦房。原来的乡政府也没有了,老卢的一个女儿用3万元买下了原建筑,并在原址上建了一幢三层楼房。但老卢3年前因脑溢血去世,也是遗憾。 今年重返文山,安乐村自然是要去的。村边的河叫畴阳河,桥上建起了水闸,渣土路也拓宽成水泥路。虽然“乡”降格为“村”,规模却今非昔比。当年一楼是老卢承包的商店,二楼除了房间还有一个厅,指挥组学习开会都在厅里,还有一个黑白电视机。尽管放出的图像全是雪花,地处边陲这种待遇已经难得。在这里观看了国庆35周年大阅兵,这是文革后第一次国庆阅兵,机会不能错过。为了解决“雪花”问题,我们决定加高天线。架设天线是通信兵的看家本领,后勤组运来3根约20公分粗10米长的铁管子,焊接在一起,再焊上耳朵,中间3个,顶端3个,将固定拉绳挂在耳朵上,大家一使劲,一根30米高的天线就竖立起来了。接上电视天线,打开电视机,虽然还有“雪花”,但清晰多了。 现在村委会的院落已不是当年的规模,不仅干净整洁,面积也很大,正前方“等不是出路,干才有希望”的朱红大字很醒目,与村委大楼上镶嵌的“信念坚定、为民服务、勤政务实、敢于担当、清正廉洁”的烫金大字,将这里衬托得富有生气。村委会依然是两层楼,但已是砖混结构,一楼依次挂着为民服务站、安居乐业文化站、应急救援小组等牌匾。院内的建筑有行政大厅、服务中心、超市、车库、篮球场……功能布局与城市的政府行政中心毫无二致,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走进服务站,几个工作人员正在电脑前忙碌着。一位年轻人听说我是故地重游的参战老兵,很热情的向我介绍了安乐村乡村振兴脱贫致富的情况。年轻人叫李升权,2019年7月从西畴县中医院选派到安乐村委会任驻村第一书记。李书记积极推动党建工作、完善为民服务流程、建立“一站式”便民服务体系的事迹曾被《云南日报》刊载。 服务站内“一名党员就是一面旗帜,一个支部就是一座堡垒”能感受到安乐村变化的内在动力,更觉国家这些年乡村振兴战略决策的正确,从产业发展带动百姓的积极性。虽然交流时间不长,对安乐乡的今天变化之大之快颇有感慨,也很钦佩像李升权这样有文化、有能力、有志向的乡村振兴带头人。分别时我们加了微信,方便经常交流信息,同步感受这块土地上日新月异的变化。 从村委会出来,沿村中的主干道一直往北走,路两边大都是砖混结构的二三层乡村楼房,很多别墅的设计风格前卫时尚。但不少村民的旧居依然没有改变,依稀能回忆起当年的情景。 当年几位战友走在安乐村的街道上,可以那时安乐村的痕迹。现在的安乐村已经今非昔比了,很多乡村别墅时尚前卫 安乐村民族小学,当年部队第一天来的时候在这里宿营,在这个操场上,我们和一个工兵部队进行过几次篮球友谊赛。不过那时的学校很简陋,现在的学校都是当地最好的建筑 出安乐村不远的开阔地,便是当年的部队驻地。部队刚来时住在搭建的帐篷里,入冬前搭起了简易板房。看着熟悉的山山水水,青山依旧,往事历历在目,眼前浮现出战友们忙忙碌碌架设天线的情景,耳边似乎响起“滴滴哒哒”悦耳的电波声……多少年来,这种情境不时在梦中重现,挥之不去。 出了安乐村不远,这条路的对面就是部队的驻扎地和开设的阵地,现在已经完全是庄稼地。 从阵地上回来,能看见村口乡政府原址上老卢女儿建的三层楼房,让我再次想起老卢。老卢是个重感情的人,我们彼此相处不错,没事经常聊聊天。老卢的家不在安乐,而是不远的漂漂大寨。当年11月轮战部队接防后战事比较紧张,部队进入临战状态并开设了新的阵地,就选在漂漂大寨。这里地势较高,畴阳河流经的山口正对着老山方向,无论侦测或电子对抗都是理想的阵地。记得当时他想从山下往半坡的家里拉电,需要一段电线,还是我从后勤仓库给他要了一卷被复线。 老卢在漂漂大寨的老家,距安乐村4公里,每次去前指送文件或材料,都要从这里路过。1984年11月作战期间,曾在这里开设过一个侦测阵地,我随同指挥组在老卢家旁边的生产队仓库里住过一星期,曾在这个院子里吃过饭。2012年来这里的时候,老卢的老伴还住在这里,当天去的时候,老伴不在家,为了赶路,没能相见,回来不久,老人就去世了,也是遗憾。 和这位老人聊起来,她还清晰的回忆起当年部队在这里的情形 今年去的时候,由于没人居住,破败坍塌,断壁残垣,蛛丝结满屋梁,已不见当年一个大家庭的繁盛 老卢有1个儿子5个女儿。老大是儿子,在曲靖卷烟厂工作,下面5个女儿。战士们比较熟悉的是三女儿,当年17岁,帮助老卢在小商店卖货。老五则刚10岁,在安乐民族小学上三年级。2012年重返文山的时候,看到了老三的两个女儿,名字很好听:媛媛和欢欢。当时老五的女儿也17岁了,后来大学毕业当了教师。 离开战区的前一天,老卢让我晚上去一趟。我和一位战友去的时候,商店已经关门,屋内一张矮方桌摆着酒菜。老卢说,你明天要走了,给你送行。老卢特意杀了一只自己养的鸡,炒了几个菜,我们边吃边聊,聊到很晚,最后恋恋不舍的告别。我当时养了一只小黄狗,是在山上捡的,留给了老卢。第二天早上,老卢站在门口,车过来的时候,扔上一个纸箱子,里面有一袋糯米,一包花椒(花椒是本地特产),两瓶酒,两条大重九烟。 上图为老三的女儿,下图为老五的女儿。2012年去的时候,老三的两个女儿做妈妈了,老五的女儿正读高中,后来考上西北民族大学,毕业后在麻栗坡一所中学当教师 老卢的儿子儿媳都在曲靖工作,孙女卢丹放在漂漂老家。那时经常去军区前指送文件或资料,前指在磨山,漂漂大寨在磨山与安乐村之间,有时送文件路过漂漂,我就把她抱到安乐老卢这儿住几天,战士们都喜欢她,抱来抱去的……下次送文件的时候,再把她送回漂漂。这座桥就是公路与漂漂大寨之间畴阳河上的一座桥,现在和当年没有变化 时光荏苒,往事如烟,37年弹指一挥间。即使不思量,依然自难忘。难忘安乐那片土地,难忘那片土地上的人们,真诚希望他们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尽享乡村振兴带来的普惠成果。写到这里,依然怀念老卢,他是我在战区结识的唯一的朋友。(作者 铁血0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