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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存在严格的说都需要“时间”,它证实一切,因为他改变一切。无论事物生长还是消逝,都以时间作为尺码。 钟表匠,便是能够让我们切实感受到时间,并能将其量化的摆渡人。
常和钟表打交道,会让人有种时间变慢的错觉。中山南路这一家“钟表维修站”已经默默守候了半个多世纪,却仿佛停滞在刚开店时的样子,唯一的改变的是里面的修表匠,已经从从爷爷传承到孙儿。
十几平米的店面内,摆着两张维修台,黄师傅和他的儿子各自端坐在台后处理精密复杂的钟表,丝毫不管耳旁的车马喧嚣。黄师傅从父亲的手里接过这家钟表维修店,这一转眼已经过了四十多年。
黄师傅原名黄建溪,传说中的泉州头牌钟表师。对于他在行业内“大师”地位的追捧,在民间早已蔚然成风。
多年前,有个客人带了一块几十万的名贵表到店里——手表中心的一个零件坏了,手表没法正常工作。若要送返瑞士官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费用更是高的惊人。黄师傅对照着手表机芯里的结构一点点打磨,自己做了那个零件,小半个月的时间便修好了这块手表。他的名声就此传开。
(黄师傅正在修的“劳力士”) 如此耐心加细心,久而久之,维修铺便有了自己的信誉和名气,泉州各地都有客人慕名而来,他“救活”的名贵表更是不计其数,更是搞定过百万元级别的手工表。
“确实修过不少好表,有人说我什么都能修,也不是这样的。有些零件坏了我也无力回天。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不可以瞎说。“黄师傅说话很严谨,这是他从事钟表维修多年来的工作态度使然。 修钟表是个细致活儿,容不得半点差错,只要一个环节有失误,整个手表都有可能报废。
一次一个客人带手表来修,黄师傅仔仔细细地拆卸机芯,把零件都摆好,修好要安装外壳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颗螺丝。 “奇怪,明明眼睛盯着看就是能少一颗螺丝。少了这颗螺丝,手表就装不好了。后盖装不上,也就不能用了”。
黄师傅和客人都急了,慌忙寻找,才发现细小的螺丝粘在自己手臂上。他被这事吓出一身冷汗。 经历这件事后,他便给自己立了个规矩:做细致的活儿,一定要在没人的时候。这时候即使有人找他说话,他也不会应。
(时钟的机芯,需要吊起来一点点校准) 黄师傅最看重的是自己店的信誉。要赢得顾客的青睐,必要有精湛的技术和绝对的耐心。 “有不少钟表维修的人,自己只是个半吊子,就要硬去修一些自己处理不好的表,最后把手表弄坏了,还没法补救,哎!“黄师傅推了下眼镜,“修钟表可不是开玩笑!“
为了自己的信誉,他拒绝过不少人。有些人得知黄师傅修表精湛,便前来拜师学艺,黄师傅大多都拒绝了。 “修钟表要耐得住寂寞和孤独,要静得下心,有些人一看就静不下来。那样肯定修不好表。”
他甚至还拒绝上门的生意。有些客人带着自己的表到店里,黄师傅鉴定后完全不用维修,只是保养不周。此时他便会耐心地给客人讲解保养的方法,让他回家去“别花这个冤枉钱”。
戏剧性的是,有的客人到黄师傅店里不用花钱的小问题,其他店里维修被店家开高价,用的还是黄师傅创的方法。 相比之下,黄师傅却不为所动。“修表跟做人是一个道理,先做人,后修表。该拿的拿,不该拿的就不能要。“
有的客人开豪车过来,趾高气昂地把手表丢给他,他忙碌了大半天,对方却以鄙夷的态度把钱甩到柜台,还要挑刺。对此黄师傅心里是忿然的。他唯一的方法,就是下回婉拒这样的客人。如果对方不信任他,他也不希望对方拿的手表来修。 修表除了是交易,更是一种托付。修理者要能让客人放心,客人也要信赖修理者,这样双方才能舒心。
“我从前在泉州光学仪器厂工作,现在老同事基本都不在了,要么转行了,要么离开了。”时光像一条无情的大河,将那些过往洗刷,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却选择坚持。黄师傅的儿子黄铭衔接过了父亲的火炬,也到店里来帮忙。 “我儿子现在也会修表,但是还是不敢自己修理贵重的手表,有时候我会指导他一下。”
(儿子遇到不熟悉的操作,父亲会耐心指导) 一年365天,除了春节或者有特殊的事情,黄氏父子总会坚守在店里。因为“走不开”,手头上有修不完的钟表,这份沉甸甸的信任,有时候也让他们很恼。 “做钟表师是很辛苦的!自己都没有时间,有时候一个表就要弄半天,这个还没修完,新的表又拿来了。”名声好,生意自然不差,一早上就有五六个客人登门修表。
(来修理手表的客人络绎不绝) 做时光的摆渡人,但岁月对黄师傅并没有网开一面。黄师傅生过一场大病,几年前他不幸查出患了肿瘤。便让儿子代理店内的事情,飞去上海接受治疗。但仅仅休息了两星期,他又赶回到店里修起了钟表。
番茄问黄师傅这样真的不要紧吗,他边摆弄着时钟指针,一边笑着说“我复查过一次,基本好了,我就不去管它了!都快好了费那个功夫干嘛?” 黄师傅笑得轻松自然,即便岁月吻他以痛,他仍要报之以歌。
生命本无意义,一切在于你的赋予。黄氏子孙三代人选择放低身段,躺下来成为时间的量尺。是他们无私的选择,成就了这间平凡却伟大“钟表维修站”。 文 | 默为 图 |默为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印象·老店 | 第 7期 - 微泉州出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