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思想通识课:修昔底德篇》 张新刚 著 浦睿文化 | 湖南人民出版社 公元前431年,希腊世界内部的两大阵营爆发了长达27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在这场影响深远的战争里,各类城邦与各色人等轮番退场,在各种极端环境中做出自己的抉择。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写就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成了西方历史学的经典巨作。修昔底德以为,日益强大的雅典惹起了斯巴达的恐惧,而斯巴达必须回应这种要挟。这种守成大国与新兴大国之间必有一战的逻辑,就是后世所谓的“修昔底德圈套”。 本书是张新刚教授对《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一书的解读。张教授选取书中最为重要的事情,按时间进程,梳理伯罗奔尼撒战争的前因结果和内在逻辑,并借此讨论了关乎古希腊人思想肉体的重要议题,提示了修昔底德对“人的境况”深化而复杂的思索。 >>内文选读 雅典瘟疫及其影响(节选) 修昔底德在全书开头,强调了伯罗奔尼撒战争给希腊世界带来的庞大灾难,他说: 伯罗奔尼撒战争不只持续了很长时间,并且在整个过程中,给希腊带来了绝后的痛苦。过去历来没有过这么多的城邦被攻陷和破坏,有些是被野蛮人摧毁的,有些是由内部抵触构成的;历来没有过这么多逃亡者或被杀害者——有些是由于战争自身,有些则是由于内乱。过去人们传说的种种事情,极少被事实所证明,往常也不再是无法置信的了。好比地震的区域比过去大得多,也更激烈;日食比以前人们记忆中的愈加频繁了;有些中央发作了干旱并惹起饥馑;最后是杀人甚众、给人们带来最大伤害的瘟疫。一切的这些灾害随着这场战争一齐来临了。 伯罗奔尼撒战争中雅典人的垮台,出版于1882年(视觉中国) 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天灾人祸并发。在这一讲中,我们将调查一场天灾和一次内乱,这两次灾难都发作在战争初期。 …… 修昔底德记载,关于这场疫病,人们找不到有效的治疗计划,有的病人因无人照料逝世,有些固然护理得很好,但仍无法避免死亡。从修昔底德的描画来看,雅典当时并没有正确的防疫观念,他提到染病的濒死者身体压着身体,一些半死不活的人在街上打滚,麇集在一切的泉水旁,盼望喝到水。用现代的观念来看,这无疑是污染了城邦水源,会加速瘟疫的传播。瘟疫带来的死亡要挟甚于战场,为国杀敌牺牲尚能鼓舞人的勇气和决计,而人一旦感染了疫病,则直接放弃了生存的自信心和希望。不只关于个人,瘟疫给社会关系也带来了推翻性影响,由于防疫的请求有悖人伦关系,人们越是想尽到自己作为朋友、亲人、家人的义务,就越容易被感染。修昔底德察看到,当时雅典城中那些自以为有勇气和义务感的人,他们以丢弃朋友为羞耻,所以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前去访问,但理想是谁去访问患者家,谁就死了。人们慑于这场瘟疫的淫威,对将死的亲人,最后连哭都懒得哭了。对濒死者和患者给予最多怜惜之情的,是那些大难不死的人,即自身免疫力更强,在瘟疫中幸存下来,最终取得病毒抗体的人。 除了影响个人和家庭社会关系,瘟疫还招致城邦法律与习俗的紊乱。掩埋死者在希腊是十分重要的事,而瘟疫构成大量的死亡,雅典人曾经不可能给每个死者以传统的葬礼,有的人将自家的尸体抛到他人曾经点燃的柴堆上就跑掉了。更为严重的是,当死亡随时可能来临在每一个人的头上时,人们对一切的法律都开端持蔑视的态度了。修昔底德评论说: 瘟疫也第一次让雅典人目无法律。过去他们偷偷摸摸做的、不能恣意而为的事情,往常敢大胆做了。他们目睹了人的命运的忽然转机:吉星高照的富人转眼不在人世了,从前不名一文的穷人立刻得到他人的财富。他们以为自己的身体朝不保夕,财富一样是过眼烟云,所以应该及时行乐。没有人热衷于继续追求人们所以为的嘉德令名,由于人们以为,能不能活到得到的那一天都很难说;眼前的高兴以及一切能带来这一高兴的东西,都被看作是既美好又有益的。人们不惧怕神的和人类的法律,由于一方面,人们看见不论敬畏还是不敬畏神明,都一样是死,所以以为两者之间没有区别;另一方面,没有哪个犯了过错的人希望自己能活到受审和被惩罚的那一天。一个比这严重得多的判决曾经悬在人们的头上,在它落下来之前,不应该享用一下生活的乐趣吗? 雅典卫城的埃尔克西恩神庙(视觉中国) 瘟疫给雅典人的生活方式和信心带来了双重的推翻。首先是对雅典的习俗、法律和道德规范的推翻。在正常状况下,法律能够约束人们的行为,但是瘟疫的死亡要挟比法律的惩罚可能还要迅疾,法律便失效了。修昔底德说人们过去偷偷摸摸做的坏事,往常开端毫无顾忌地做了,伯里克利之前所说的关怀公同事务、不为私利、敬畏法律等质量,在瘟疫面前都被抛到脑后了。伯里克利颂扬的雅典民主制度,在瘟疫面前坍塌了。 瘟疫带来的第二重推翻是对生活自身,并非只针对某个城邦的人,而是对人类境况的推翻。人们发现,在战争中牺牲能为自己赢得声名,在国葬仪式上得到城邦的哀悼和贬责,为朋友和家人而死也能在社会价值坐标系中找到意义的坐标,但是常态构建的生活世界无法布置瘟疫这种灾害攻击,由于瘟疫所构成的死亡是没有意义的,是地道的耗费。在遇到这种极端事情的时分,每个人都成了面对死亡的孤零零的个体。人便会去思索,日常生活所依循的这套伦理规范次序真的牢靠吗?我们为什么会有往常这套规则、活法呢?这套活法真的就是最好的吗?到底是尽力满足人性深处的愿望更真实呢,还是依照社会的伦理次序活着更真实?一旦开端思索这些问题,大部分人都会像雅典人那样,寻求吃苦的生活,由于这是人们在活着的时分独一能够掌握和确知的东西。以至对神明和死后世界的信仰都会被冲垮,人们会质问神明能否真的存在并关怀人类。修昔底德的这一察看道出了人类的境况,时至今日,我们仍常常看到这种报道,假如某地遇到大灾大难,在灾难过去之后,当地人的朴素消费或吃苦消费总有显著增长。所以我们不能过火苛责雅典人,或者以为伯里克利的“民主颂”都是奉承民众,借着修昔底德的评论,我们能够进而提出一个严重的问题:究竟怎样的人类观念能够完整布置人心次序以及社会政治次序,让人们在瘟疫普通的要挟面前仍能坚持不变的心态与生活?细致的政制和与之相符的生活方式能否有限度,以及限度在什么中央? 瘟疫不只给雅典人的生活方式带来严重冲击,还差一点毁掉了他们的帝国。上一讲中我们曾经讨论过,雅典人在内忧外患的状况下,以至想和拉凯戴孟人讲和。伯里克利力挽狂澜,通知民众他们曾经承担不起丧失帝国的代价。也就是说,面对丧失帝国和瘟疫,伯里克利让民众做一个选择。 假如站在伯里克利的立场上,放弃帝国,拆掉城墙,瘟疫或许就能得到缓解,或许还能得到外界的辅佐。但是伯里克利看到,瘟疫的冲击只是眼前的冲击,丧失帝国的危害要远远大于眼前的瘟疫,所以他劝大家不要放弃。雅典人也明白了,做出了明智的判别。名义上看,雅典是修昔底德所说的一人统治之下的民主,但民众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气,这种力气有它的性质和作用。如何评价它,是很艰难的事情。我们必须经过一个又一个事例去看雅典民众的一个又一个细致判别,来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够辨识出雅典城邦的利益之所在。 在伯里克利逝世后,瘟疫仍在持续,修昔底德记载了细致的减员状况:至少4400名重装步兵死亡,骑兵死了300名,其他死亡民众数不胜数。对照战前的军队数量统计,有三分之一的士兵因瘟疫死亡,依据这一比例推测,雅典成年男性民众因瘟疫死亡的人数在15000人左右。正如修昔底德所说,瘟疫给雅典带来的肉体打击和人员损失是任何别的灾难所不迭的。 作者:张新刚 编辑:金久超 |